第28章 谁怜蝶飞七彩舞(一)
作者:楚环山   剑雪苍山最新章节     
    这六人武功较玉虚诸师弟略高,但玉虚诸道自幼便一声练功,相互熟知,配合默契,再加上玉虚武功远远高出师弟辈,因而这合击之力便也较此六人为高,即使如此,也还非岳中影敌手,这六人相互生疏,自然远非岳中影敌手。

    岳中影以一敌六,兀自攻多守少,只是众人既听听命于杨仁远,自不敢退,又受诱于高官厚禄,自不愿退,高喝低喊,声势虽然依旧,攻击之势却渐渐弱了。

    再头得二十来招,岳中影反手一剑,将一持刀汉子大腿上狠狠一剑,那汉子大叫着跌出,再数招,又是一剑,那持枪的红脸老者面部中剑,鲜血染的那脸更显红了几分。那老者只得弃枪后退。

    众人眼见已方连伤二人,一起惊叫,恐惧胜过诱惑,便要逃开,而此时,方才那手腕已断的汉子突然在地上一滚,扑进打斗圈子,双臂一张,缠住了岳中影右腿。

    这人本是摆夷人,自小便常在密林之中捕蛇捉兽,竟然自毒蛇处学得一路盘旋扭曲的功夫,只是他悟性平平,虽然灵光一现,学得此法,却练的并不如何高明,且施展此身法,便需在地上滚来滚去,颇伤形象,便也并不常用,岂料此时出其不意的使将出来,竟然意外凑功。

    岳中影见右腿被缠,心中一惊,右脚使力踢出,欲将那人甩出,岂料那人甚是勇悍,双臂紧缠,这一甩只将他半空中带起,却未能甩脱。

    便在此时,岳中影身后风响,一根铜棍向他后背砸到。若是平常,这一棍自然难以伤到他,可此时右腿被缠,闪避不及,当下听得硬生生向外一侧,让过后背,只听砰得一声,右肩已经被那铜棍砸中。

    岳中影只觉身子一震,口中喷出一口血来。右肩重伤,手中长剑自也握不住,脱手飞出,却正中缠抱自己的那人。只听那人惨叫一声,双臂陡然松开,却是一命呜呼。

    众人见岳中影受伤,齐齐一声呐喊,攻了上来。

    岳中影忙左手拔出那剑,扫开前面一刀,那红面老者的长枪突得从身后刺来。岳中影急闪,后腰却被那长枪刺中,幸而他闪的及时,那枪只刺进寸许。

    那瘦小汉子正在身前,当下双戟飞舞,锁住了岳中影长剑,其余诸人见岳中影兵器被锁,纷纷向他砍来。

    便此时,忽见人影一闪,一道剑光向岳中影头顶罩来。

    岳中影抬头看时,却是格罗仁,当下急向后一仰,这一仰甚是勉强,殊难避开这一剑,他心中长叹一声,闭眼受死。

    岂料格罗仁这一剑虽然来势极快,准头却差了许多,未能削中岳中影,只是贴着岳中影面门,滑了下来,正砍中那瘦小汉子的双戟,当的一声,将那瘦小汉子的双戟震开。

    岳中影顺手一抽,将长剑收回,心中却已经明白,格罗仁这一招实是故意来帮自己。

    那瘦小汉子却只道格罗仁是来同自己抢功劳,心道:“这小子平时不见出力,有好处竟然抢着上。”当下怒喝道:“你干什么,抢现成么?”

    格罗仁却不答话,双剑一前一后,直刺向岳中影,逼的岳中影不住后退。他双剑剑法精妙,远比其余众人为高,这时使将出来,更是剑光飞舞,剑气横飞,围攻诸人竟然抢不进去。

    众人皆知当日格罗仁在成都被岳中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此时见格罗仁拼命抢攻,都道是他要一雪当日之耻,却哪里知道格罗仁此举却是暗助岳中影。

    格罗仁虽攻势极盛,然而岳中影却心中明白,他此举只是想将众人逼开,好让自己脱身而已,因而攻向自己的剑上并不带多少内劲,只是徒具架势而已。

    但自己若是此时脱身而走,只怕连累格罗仁,因而身子虽然不住后退,心中却犹豫不决。

    便此时,格罗仁突然暗使眼色,接着剑光一滞,胁下露出一个破绽来。岳中影心中感激,长剑忽的欺近,刺向格罗仁肋下。

    格罗仁似是猝不及防,想要闪避,脚下一滑,长剑自他肋下刺进。

    岳中影心中大惊,万料不到格罗仁竟然故意受他一剑,顿时神情一顿。

    只见格罗仁以手捂肋,向后退开,神情甚是焦急。

    岳中影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不敢再耽误,转身飞奔而去。众人见岳中影逃走,急忙呐喊着追了下去。

    岳中影肩上之伤,虽然甚重,却是外伤。他内功深厚,虽然受伤,轻功仍旧高出众人许多,只转过两个街道,便将众人抛开数丈远。

    转过一个路口,眼已经冲出镇子,便此时,忽然身后一道掌风,向他肩后心袭来。岳中影只觉这道掌风来势极快,显然施掌者功力极高,当下忙剑交右手,突然身子一转,左掌猛然挥出。

    却见一人狞笑着向自己扑来,一身道袍,微微鼓起,不是玉虚还能是谁。

    原来他一路追击岳中影,恰在此日亦到了下关,碰到了杨仁远诸人围攻岳中影,他虽曾受命于杨仁远,但既然胸怀大志,自不会尽心替他办事,况且岳中影乃这世间唯一知道那批宝藏下落的人,因而自然不愿意让他落在杨仁远手中。

    故自始至终,他都在远处围观杨仁远等人围攻岳中影,并不上来相助,只是见到岳中影受伤逃走,这才急急赶在他前面,暗施偷袭。

    掌力相交,岳中影只觉一股巨力向自己猛推了过来,胸前一痛,人却向外猛然飞出。他这一招,本是学那日段思平借杨仁远掌力远遁的法子,却不料自己重伤之下,了,出招内力不够,这一掌虽将自己身子弹起数丈,但胸腹之间却也受了甚重的内伤。

    借着这股劲力,岳中影几个纵跃,飞身闯入路边密林。玉虚咬牙道:“哼哼,这次若让你逃脱,我势不为人。”当下紧紧的追了下去。

    岳中影强忍伤势,自密林中一路西行,不过十余里地,便进入点苍山中。此时,日已渐渐西沉,淡淡的暮色渐渐罩向群山。

    见天色渐晚,心中暗喜,身后虽有追兵,但若坚持到天黑,自可逃过此劫。

    当即沿着点苍山麓,一路向西,只是他身上伤势极重,方才狂奔十余里,几乎耗尽全部精力,此时便再也无力施展轻功,只在树林之间蹒跚而行。

    再走过数里,忽听得林边传来一阵沙沙轻响,岳中影心中一凛,只道玉虚已经追来,凝神听时,却又不似有人。

    那沙沙轻响渐渐的清晰,岳中影不禁哑然失笑:“嘿嘿,原来是起风了。”

    那风来得甚是突然,风势却渐渐加大,不多时,竟然狂风大起,只吹着树林响声如雷。

    岳中影只觉那风势呼啸而至,吹着自已身子随着风势不住摇晃,带动着身上的伤势阵阵的刺痛,只觉得随时都可能被狂风卷起,或者因伤势不支而倒下去,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首:“看来老天也想要岳某人的命了,没来由的怎么会突然刮起狂风呢?”

    他却不知,阳咀咩城冬春之季,常常是狂风蔽日,南诏之民自是习以为常。

    心中正自气闷,却突然转念一想,此时狂风怒吼,自已行动不便,那身后玉虚、杨仁远诸人自也如无头苍蝇,难以发觉自己,那岂非是件好事?

    这样想着,心里也突然生出一股气力,迎着那风,缓缓向前而行。然而那风势却甚是奇怪,明明那风向似是朝南,却忽然间转而向北,然而他身子随着风势北转,倏然间那风向却又转南。如此转换不定,岳中影虽觉得奇怪,却也不甚在意,只是重伤之余,复又自觉腹中饥饿难当,一路之上,多见两峰之间不时有山泉泻下,倒正可解渴,只是渴虽解得,那饥饿之意却越发难忍。

    如此几中踯躅前行,直走了大半夜,那风势方渐渐停歇。

    西天上一钩弯月斜斜映在眼前,向山下看去,却见远远山下一片冰鳞,他心中也已明此处必是南诏洱海之所在。此时月色并不甚分明,那鳞光自也甚是隔膜,这份隔膜却正如此时岳中影之心境。一时间,岳中影呆呆望着海中淡鳞,不觉入神。

    许久,岳中影方始叹息一声,默然抬脚前行,然而他因沉迷于海中鳞光,竟然没有留意脚下的路,此时抬脚便行。、

    却不知前面正是一道陡坡,他这一脚下去,猛然踩空,唉哟一声,身子一侧,骨碌碌向山下滚去。这山坡上树木虽多,但山势太过陡峭,竟未能拦住他的身子,只滚下长长数十丈,跌入山涧之中。

    幸而那山涧中乃是一道溪水,岳中影一头踩进溪水,却也避过了粉身碎骨之厄。

    岳中影左手持剑撑地,缓缓自那溪水中爬出,然想爬出山涧,却是千难万难。

    他勉力向上爬行数步,却突然脑中一阵嗡叫,身子一软,向下跌倒,一口鲜血自口中涌出,登时晕了过去。

    恍惚中似乎一阵清香扑面,又似乎是一阵歌声,岳中影悠然转醒,迷离的双眼微微张开,隐约间似乎身在一个极精致的小房之中。然而双眼有些不听使唤,微张便闭。

    “这是哪里,莫非又落到了玉虚手中?可是,怎么会有股清香呢?”这香味绝非麝香薰香之类,却是一股花香。

    正想着,远远传来甜亮的歌声,那曲调似乎在哪里听着,但却是实在想不起来是哪里听过,听是觉得极是耳熟。

    过了半晌,岳中影再次睁开眼目,此时脑中已然清醒许多,转头看看所在,却哪里是什么房间,乃是一辆大车。

    车内布置极是清淡雅致,身前一张小几,上面放了一琴一剑,那剑却正是自己的。

    岳中影挣扎着刚要起身,却见珠帘一晃,闪进一张圆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向车内极快的扫视一周,便又忽的钻出。岳中影想要答话却来不及。

    便此时,突听的车外一声惊叫,那圆脸复又钻了进来,整个身子也挤上车来,向岳中影高声囔道:“啊,你醒了,你真的醒了耶。”声音甚是甜美,透出浓浓的喜悦之意。

    岳中影见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身半色上衣,外罩一件红色坎肩,五彩的头饰下,一张甜美活泼的脸蛋,服饰打扮同南思昭那幅幅画中人物有些相似,忙问:“这时在哪里,是姑娘救了在下?”

    说着便要起身。

    那少女见他要起来,忙上前一扶,道:“呀,你现在且别忙着起来,当心你的伤。”手臂轻轻一推,将岳中影推倒。

    这少女用力甚轻,亦非身具武功,岳中影却难拒这一推之力,心下自是明白自己所受之伤仍重之故。

    那姑娘笑着道:“可别谢我呀,我可没想过要救你,你要是谢了我,那可就吃亏了,嗯,那个,那个,勿谓言之不烦也。”

    岳中影一愣,这小姑娘前面所言,甚是快捷爽朗,岂料后面冒出一句文绉绉掉书袋话来,显得不伦不类,却又别有趣味,当下忍不住笑声来,却牵动着背上伤势一阵刺痛。

    那少女睁大了眼睛,问道:“你笑什么?”

    岳中影摇头不答同,却问道:“不是你救了我,那是谁救的我啊。”他见这少女单纯天真,便也不甚客气。

    那少女听了这话,突然叫道:“咦,对了,我得赶紧去告诉小姐,交了你这苦差使,我还去唱歌去呢,没的白白让你误了我半日功夫,你先等一等,救你的人马上便可到了。”

    说着冲了出去,岳中影忙挣扎着起身,想要问她些什么,却见那少女已一溜烟的去了。

    岳中影愣了一下,伸出头看看车外,却见自己身处一大片绿荫之中,四下里鸟话花香,蜂团蝶阵,好不热闹,心想暗想:“听这小姑娘的话,救我的人自是她家小姐,这小姑娘天真活泼,哪像个丫鬟,除非是这家小姐乃是个出尘脱俗之辈,方可容丫鬟辈如此放肆。”

    这样想着,缓缓从车内下来,,微一运气,只觉得气息凝滞,伤势并无好转。伸手摸摸后腰处,只觉一片柔软的丝巾缚住了腰间伤口。

    微一犹豫,向那树林深处缓缓寻去。转过几个小弯,树林深处隐约传出泉水叮咚之声,岳中影便循着声音,轻轻走过去。

    绕开一片绿色,眼前磨穿豁然一亮,岳中影抬眼望去,忽然神色大变,恍若见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时间呆立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