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时间缓缓流淌时
作者:冰梨汽水   原神:我给散兵讲童话最新章节     
    “你的生日快到了是么,玛利喀斯。”

    好熟悉的对话。

    我从发呆中回神,展露微笑。

    “是的,首席阁下。”

    不知为何,这四年来,皮耶罗每一年都会问我一次。

    因此,我每一年都能吃到至冬宫大厨新研发的甜品。

    ……说老实话,光是想想就会分泌唾液。万分感谢女皇陛下识人的眼光。

    冰蓝色的蛇形竖瞳平静与我对视,等待我的答复。

    我笑道:

    “那今年我也有这个荣幸,吃到至冬宫的甜品吗?”

    那双古井无波的蛇形竖瞳,再一次带上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难以言喻。

    “我知道了。”

    皮耶罗沉声开口,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

    ……

    走在挂有帷幔的长廊上,迎面而来的冷风并没有消除我的困意,反而让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毕竟这次深渊探索一结束,我就立即被召回总部,风尘仆仆地来到皮耶罗的办公室,向他汇报此次探索的进展。

    几年下来,我们也对深渊有了更为具体的认知。「深境螺旋」与「渊月螺旋」有所不同,「渊月螺旋」每隔十五天便会变化一次,因此需要更为精确的坐标定位,来确保入口是否有所变动。

    而这次,用来测绘的仪器发现了新的回廊。记录完相应的坐标后,稍作休整。十天之后,我将再次前往深渊。

    一步一个哈欠,终于回到办公室。

    屁股才挪到椅子上没多久,尼古拉的敲门声硬生生把我的瞌睡给弄没了。

    接下来的一系列汇报更是如此,催眠又提神。

    “人偶呢?”我问道“刚刚回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他。”

    “财务部提交文件去了。”尼古拉答道,他头也不抬地又递交了一份文件给我,让我签字盖章。

    打开一看。

    难怪……又到了新一季度的经费申请环节。

    这段时间他只会忙上加忙。想从那些管钱的人嘴里吐出经费,比要了他们的命还痛苦。

    前往深渊后,花销也变大。财务部的那些人嘴上虽然不敢反驳什么,但在拨款的流程上却开始叽叽歪歪起来。

    我的下属们在他们眼里都是老面孔,早就有了应付他们的办法。一套官方话顺着说下来,看似回答了你的问题,可就是没提哪天钱会到账。

    有天,下属们齐齐窝在我的办公室里抱怨。

    十几个至冬大老爷们全坐在沙发上,塞得满满当当,像是要开枫丹的圆桌会议。

    “得找个嘴巴厉害点的。”有个人抱着手臂说道,“这些家伙滑头的很。”

    “是哦!”又有一个人手上抓着烟,没点,光在那叹气,“最近他们还学聪明了,推来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和我沟通。按以往我早就开骂了,啧!怎么偏偏是个姑娘?长得还怪好看的,这我哪好意思?”

    这下让坐在他边上的人来火了,一巴掌拍掉他手上的烟:

    “合着你之前无功而返是因为这个?!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没见过女人啊!”

    “你什么意思?就你能?!”那人大声反驳,“狗东西你有本事那你去!别到时候还看上人家姑娘,到时候就光想着追人!”

    “你放屁!我心里只有天鹅舞厅的诺娃!别当着其他人的面污蔑老子!”

    “还诺娃?人家是舞厅的当红歌手,见过的男人比你每个月的工资还多,能看得上你这狗东西?!”

    在不远处围观的我靠着人偶极力忍笑,笑的肩膀都在抖。

    “事关他们的工资和奖金,他们很积极的。”我在人偶耳边说悄悄话。

    人偶斜了我一眼,没说话。最终经费的大额支出究竟是为了谁?

    我吐了吐舌头当不知道。

    眼看这两个人即将开杠互掐,尼古拉不得不起身拉开他们,控制局面。

    他再次把话题拉回正轨。

    “那我去?”我举手示意。

    我觉得有点好玩,想试试。

    尼古拉摇了摇头,不赞同。

    人偶直接持反对意见,皱眉道:

    “执行官亲自去性质就不同了。玛利喀斯,别想一出是一出。”

    话音刚落。

    一瞬间,办公室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人偶身上。

    包括我。

    缓缓转动眼球,我的目光转向身侧。

    得是生面孔。还得说话厉害。不论谁来都不心软的。

    ……这。

    最合适的人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眨了眨眼,一槌定音:

    “就你了!”

    站在身侧的人眉心发青,额角隐隐抽搐。似乎有在后悔刚才为什么开口发言。

    倘若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他现在肯定毫不犹豫就要给我来上一刀鞘。

    事务本就繁多,竟然还给他额外增加工作量。

    可事实证明,非人偶莫属。

    他第一次去就说哭了三个工作人员,总经理听闻后连忙前来救场。

    当天,经费就批示下来了。

    人偶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一战成名是真。被财务部拉上黑名单也是真。

    通知:

    每日值班的工作人员,如果见到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穿着稻妻服饰的少年人前来。请立即传消息给总经理和财务主管。

    立刻、马上。

    请不要被他不说话时乖顺安静的模样给骗到!

    哪怕他真的很好看!

    中午休息时分,下属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仿佛他亲眼见到似的。

    在一旁的我笑得别提有多开心。

    如临大敌啊……财务部的那群人。

    人偶当时究竟说了什么,好好奇。

    我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乐。

    事后被人偶知道我竟然私下八卦他。

    当时的他不动声色,继续工作。

    回到家后就给我来了一顿打。

    住一起后揍我的方便程度明显上升,有什么事直接带回家里解决。

    ……有那么一丢丢后悔住一起。

    签字盖章完,我将文件递还给尼古拉,打趣道:

    “到现在都没回来,他应该还在和人掰扯。”

    尼古拉笑得开怀,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我早点休息。

    由尼古拉提醒,我才抬头望窗外。

    原来已到傍晚。

    黄昏同时间渐渐低压下来,夜晚取代暮色,强撑着的精神力也跟着松懈。

    人再次疲乏。

    确认不会再有人来后,我脚步不停地走到休息室,扑向床铺、眼皮闭合。

    太困了……直接进行一个昏睡。

    …

    ……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睁眼。

    黑暗囫囵着一道默坐的身影,朦胧又沉静。

    是人偶……

    我喃喃道:“……你回来了。”

    对方轻轻嗯了一声,发现我有清醒的迹象,便放轻握手的力道,却没有松开。

    头顶上方传来询问:

    “你这次是提前回来的?我并没有收到消息。”

    我点点头:

    “嗯……这次发现了新的回廊…要及时报备。”

    还是觉得困,又渐渐闭上眼睛,我模糊不清道:

    “现在几点了?”

    人偶答:“九点,怎么了。”

    错过晚饭时间了……我迷迷糊糊心想道。

    睡意渐散,但还是不想动弹。

    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脸贴近对方手背。

    寂静无声的空间里,若有似无的微凉气息逐渐清晰,萦绕鼻尖,含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

    瞬间清醒。

    “你受伤了?!”

    我连忙坐起身,捧起人偶的一边手臂。

    被握住的手臂,绷紧一瞬。

    “已经好了。”对方轻轻拂开我的手,“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口。”

    想要仔细检查,人偶蓦地开口:

    “倒是你,奥瑞恩。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呃。”

    被转移了注意力,下意识收回右腿。

    悄悄收回也没用,毕竟整个小腿都缠着纱布,很是明显。

    我双手投降:

    “已经给医生看过了,我不可能带着一身血就去见皮耶罗吧?”

    人偶继续质问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开始打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无非就那么几种…你猜猜?”

    “呵,我猜?”

    人偶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眼见着对方双手交叉抱臂,准备再次开口。

    生怕他骂我,我抢先开口:“就是…不小心切到了。”

    “哈…‘不小心’切到。”

    对方脸上带起皮笑肉不笑的讥讽:

    “让我猜猜,是没动脑子的乱杀魔物,还是你那该死的同情心作祟……”

    这不还是猜了么……真给人面子。

    我移开视线表示心虚,坐的端正保持乖巧。

    这样的态度并没有让对方心情变好。人偶冷冷地扫了我一眼,起身点灯。

    灯光点亮昏暗的房间。

    他的视线定在我的右小腿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我顺着他的视线去瞧,纱布在渗血。

    人偶的嘴唇微张,又慢慢合拢。估计是想斥上一句,但看在我受伤的份上,忍住了。

    他沉下脸,问道:“多大的切口。”

    “…十五厘米左右吧。”我估摸着说道,因为医生缝合伤口的时候我有在看。

    他呵呵冷笑。

    要命……

    我现在听到他这样笑就头皮发麻。

    他这么笑,不是要骂我就是想揍我。

    要不然就是使劲施力包扎我伤口,就是命我去洗碗收被子还有拖地。

    我小声嘟囔:“……这样笑真恐怖。”

    人偶脸色立刻难看: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明明都说的这么小声,怎么还是听到了……

    至于再说一遍,

    当然是没那个本事。

    我选择装死,当起木头人。

    发现我又这样,人偶冷嗤一声。

    他转身走出房间,没过一会儿带着医药箱回来。

    被血浸透的纱布自然得换。

    一圈又一圈拆下来,缝合的伤口显露在外。

    人偶此时的脸和伤口缝针的状态一致,皱成一团又有些扭曲。

    缝合的线有一处断裂。伤口敞出一个口子,皮肉外翻、横截面清晰可见,猩红的血液外溢。

    由于我自身能够愈合的缘故,新生的肉芽正在缓慢生长,点点填合。

    我想了想,用手捂住人偶的眼睛。

    “我自己处理吧。”我小心翼翼询问道。

    毕竟一边往外冒血,一边长肉,还蛮诡异的。太有视觉冲击力。

    人偶拿开我的手,神色不悦。

    伤口处温热的血液顺着我的小腿流于他的指缝继而渗进掌心,又沾回我的腿上。

    我谄笑,指了指小腿无声提醒。再这样下去他的手、我的鞋子还有地板都得遭殃。

    握着我脚踝的手这才放松了些力道。

    他沉默着没说话,紧缩起眉头,擦干净血迹后,开始清理伤口化脓的部分。

    随着创口一点点被清理,我瞥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又打量一眼人偶现在的脸色,小声道:

    “明天早上吃什么?”

    人偶抬眼瞪我,撂下止血钳,没好气地说:

    “你觉得你还有东西吃?”

    他的表情像是在说:

    还明天早上吃什么?弄成这幅狼狈样还想有东西吃?给你水喝就不错了。

    “那我们出去吃?”我不在意地笑,“去集市上买点,然后我就得回营地了。”

    “营地?”

    没想到他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我点点头:“嗯,这次要赶在坐标变动前进行勘测和探索。”

    在此之前,准备工作都得安排妥当。

    在人偶即将陷入沉默之时,我伸出手,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我们回家吧。”

    …

    回家的路还没走上四分之一,人偶突然执意要背我。

    他嫌我走的太慢。

    慢慢走也没什么关系?想这样的表达我,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擅自打断。

    “别磨磨蹭蹭的。”人偶蹙着眉头“跟个瘸子似的,乌龟爬的都比你快。照你这个速度,天都能走亮。”

    我做思考状:“这样似乎也不错?还能看到日出?”

    人偶脸色发黑。

    我哈哈笑起来,摊开手掌示意:“我帮你拿斗笠。”

    人偶并没有让我拿斗笠。

    寂寥无人的街道上,月光似是拉长了他的影子。

    人偶背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深紫色发尾也跟随着脚步轻微晃动。

    深夜的风吹起他帽檐上的红细绳,垂坠的一对铃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几次三番想伸手去够,都没够着。

    “别乱动。”背着我的人不耐烦地说道。

    继续抓红绳,像收捕鱼用的吊钩一样,一点点将铃铛收回。

    我有些惊喜:“抓到了!”

    对于我这种玩闹的行为,背着我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认命。

    几年的相处,能明显感到人偶对我越发纵容。

    是在他底线来回横跳,惹恼后只要道歉,就又会咬牙切齿地退一步底线的……那种纵容。

    平稳的步履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

    人偶拿出钥匙,转动锁芯。

    回家了。

    家门打开后,人偶将我放下。烧起壁炉后,他又要去厨房忙碌。

    ……鸡蛋的香味。

    说是没东西给我吃,可过会儿连夜宵都快有了。

    想帮忙打下手,人偶嫌我碍事,因为我现在腿走不利索。

    只好走到餐桌前坐下,乖乖等着。

    壁炉内部升腾起火苗,挂毯上跳跃着鲜艳浓烈的光焰。

    共同生活的痕迹藏在数个陈设中,客厅被这些零碎的小物件填充,不再空阔。

    柜子里摆着各样的器皿。柜子上摆着之前过圣诞节时留下来的礼盒装饰,窗帘是透光的亚麻布,阳光会从帘中穿过,映照午后的静谧。

    香豌豆做成的干花被人置于淡紫色的花瓶中,摆在茶几中央。

    灯光中,花瓣晕染出柔软的暖光。

    其余的家具一尘不染,规整秩序。在我前往深渊的时间里,家中的另一位成员也定期清扫着家中的一切。

    人偶,比我更看重这个家,或是这种存在感。

    虽然在我的认知中,和他待在一起,就已经有了这种无形的氛围。

    但人偶更看重私人空间,回到家后,甚至鲜少提及工作上的事。

    如果我在饭桌上抱怨的话,

    那就另当别论。

    他会放下筷子和碗,板起脸开始训我。

    训我有时候在会议上那没头没脑的决策、深渊探索时不顾自身安危的行动、别老是吃甜的东西等等。

    太多能挑出来说的,身为人偶的他记忆力很好。

    有一次被他训到一半,突然感觉有些委屈。想尽快把饭吃完。

    难过的塞下一口炸肉排。

    “……”

    我的天,太好吃了。

    完全忘了难过这件事。

    人偶应该也察觉到了这点。

    不然怎么会轻而易举的,就掌握我和他在家中相处时的至高点。

    心情变化,他通过一顿饭就能表达出来。

    心情好的时候,会迁就我的口味做甜腻的至冬菜,好吃。

    心情平和的时候,会静下心来做稻妻料理,也好吃。

    心情一般的时候,三菜一汤一碗饭,但有水果吃。

    心情不爽的时候,一菜一汤一碗饭,爱吃不吃。

    真生气的时候,没得吃。

    难不成脑子不行手也废了?

    肚子饿了关他什么事,想吃不会自己动手?

    ……当然会自己做饭。

    之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吃了几顿自己做的饭后,猛然意识到:

    人偶那突飞猛进、早已半步登神的厨艺水平,不是我勤学苦练就能追赶上的。

    普通人和厨神的料理天赋,天然就存在着巨大的鸿沟,无法逾越。

    嘴巴已经被某个人养刁了。

    见我认清问题所在、陷于思考的黑洞之时。

    某个人这时候会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到茶几上。

    ……是我喜欢吃的甜点。

    能吃到吗?吃不到的。

    摆放的位置很有讲究,距离某个人的茶杯最近。仿佛这是他的下午茶。

    眼睛多看一秒都是折磨。

    显而易见的心理战,等着我认错。

    和某个人赌气也成为煎熬。

    蛋糕的香味会慢慢占据大脑侵蚀脑神经,动摇本来就不稳固的决心。

    最后……还是会屈服的。

    道完歉后,伸手去拿。

    立即被人端走。

    在看到我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后,某个人会笑的十分戏谑。

    这下才是真的消气。心情别提有多舒畅。

    摊牌了,他不装了。

    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有被气到。

    于是,某个人又把甜点放到我面前,还「贴心」的把叉子塞进我手里。

    ………无话可说!

    至此以后,每当再被训。

    望着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再看看碗里的大米饭。我便在心里安慰自己:

    唉,

    训吧。

    还能怎么办。日子总得过。

    天大地大,掌勺做饭的人最大。

    如果真觉得委屈,就塞口饭进嘴。

    好难过。

    这是什么?吃一口…真好吃!忘了。

    好难过。

    这是什么?吃一口…真好吃!忘了。

    像极了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人。

    不过,相处久了,还是有一套应对方法的。

    偶尔会这么做。

    只需摆出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专心用餐的样子。

    最后咬紧牙根脸色发黑的,是坐在餐桌对面的那个人。被气的。

    当然,这种幸灾乐祸不会超过几秒。

    因为接下来迎面而来的刀鞘会让我上蹿下跳、左躲右闪。

    至于为什么是偶尔。

    抱着碗边吃边躲有点麻烦。

    饭还是趁热吃比较好。

    眼前的鸟蛋烧也是如此。

    夜宵能吃到这个真的很幸福。筷子夹起一小块,色泽金黄的蛋料理,口感蓬松软嫩,带着淡淡的甜味。

    “这个好好吃。”我开心极了,边吃边道,“你还在里面加了糖耶。”

    人偶坐在我对面,撑着头轻蹙眉头:“你是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有一般的好吃和好好吃。”我用筷子示意,左手一根右手一根,“别人做的和你做的,当然还是有区别的啊。”

    人偶抿起唇,别过视线没说话。

    我傻乐,继续享用美食。

    …

    ……

    含糖的食物吃完时常会让人犯困。

    我睡眼惺忪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恶魔的低语从身后传来:

    “奥瑞恩,你刷牙了么。”

    睡意顿时被吓得无影无踪。

    “当然刷了啊!!”我睁大眼睛回答道。

    人偶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我嗜甜的饮食习惯在对方看来毫无信用可言。

    相互不作声的对视,紫靛色的眼微微眯起,质问道:

    “不睡站在这里做什么。”

    客厅的壁炉已经烧暖整个空间。

    温暖的环境,按往日这时候我会当着对方的面打上一个哈欠。

    视线偏移,我嘀咕道:“睡不着,被某个人吓的……”

    人偶双手抱臂,横眉瞪我。

    大半夜不睡觉光想着讨打是吧。

    我继续不作声,撇了撇嘴。

    人偶将我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僵持片刻,他皱着眉头,把半开的房门完全打开,径直走进昏暗的室内。

    “还杵着这里干什么。”人偶转头道。

    壁炉内的炭火燃起细微声响,在我的心中也一同裂开一道缝隙。

    不知从何时起,泾渭分明的各自空间也莫名的没了边界。

    应该是某一次的深渊探索之后,陷入魍梦中的我,半夜再次醒来,惊魂未定地敲门找人。

    必须要亲眼见到,才能知道这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被打扰的人疑惑开门,却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微微一怔。没一会儿,面色转为平静。把手递向我,让我握住。

    握住的指节柔韧而冰冷,实实在在。

    真实的。

    后怕、庆幸,混乱不堪的情绪褪去。

    冷汗则如反涌的潮水,席卷手心。

    面前的人看了我好一会儿,似是在心中长叹一口气。

    随即,他回握了我的手,领着我回到房间。

    人偶坐到床边,握着我的手,像小时候那样看着我入睡。

    发不出丝毫热度的手,竟让人心神安稳。

    执行任务时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会睡得太死。更何况是在深渊的环境中。

    精神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是常有的事。这时的我,需要把个人的安危放在最后,去留意其他人的情况。

    在人偶身边不用时时刻刻这样,可以分出心神、可以放松。

    交握的掌心微凉,严丝合缝。

    长久的静默让人再次犯困。

    即将入梦之时,一定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我需要他的陪伴。」

    不论多少年,都将如此。

    时间缓缓流淌的日子里,我始终这样坚信。

    我曾以为,这样的想法只是我单方面的希翼。

    人偶的想法,我无法准确判定。

    平日里沉着冷静的人,把自身的所有都裹在最深处。

    直到有一日,也如今晚这般。

    半梦半醒间。

    人偶仍旧坐在床边,而我以被拥抱的姿势在对方的怀里迷蒙睁眼。

    这个拥抱,如落雪轻轻坠于草地上那般轻。含有青草和落雪那种干净冰凉的气息。

    又仿若要把雪也合于掌心。

    贴在后心处的手,似是在感受我的心跳。

    我至今无法形容这个拥抱的具体含义。

    应是睡了有一段时间。拥抱之中,对方的体温也是温热的。

    不用呼吸的人比夜晚还要静寂。

    枕在对方肩头的我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

    这颗心脏在所依赖之人的怀里,平稳富有秩序的跳动着。

    心跳又一次响起时,我曾想过:

    在深夜卸下外壳的人,究竟在想什么呢。

    心中虽有疑问,但我不需要答案。

    那个瞬间、这个瞬间,我能确定。

    相较于我,

    人偶,早已习惯于漫长的等待。

    但他或许……

    更加难以忍受分别时的孤独。

    这样想的我,闭上眼睛,陷入再一次的梦。

    「我也舍不得。」

    我在心里小声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