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拉着甄嬛进入内室,吩咐人在外面守好。
“嬛儿,你好好想想,皇上与他们缠斗多年,当年廉亲王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只剩一些大族仍在朝中。”
“他真的还有余力去帮几个御史周旋吗?”
甄嬛艰难地勾起嘴角,笑着背过身去摆弄瓶中的鸢尾花。
“眉姐姐到底想说什么,我倒是听不懂了。”
沈眉庄的脸色一下冷了起来,“嬛儿,你在怕什么?”
“养心殿的事情若非皇帝授意,前朝大臣岂能轻易得知,哪怕同处后宫大家也只听到些只言片语,怎么他们就能知道的如此清楚?”
甄嬛仍旧没有转身,她呆呆看着窗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胸口剧烈起伏着,手中的花朵被她无意识敲碎,淡紫色的汁水染上了洁白的手指。
也不管她能不能接受,沈眉庄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数倒出。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沈眉庄说罢转身朝外走去,给甄嬛留下独处的空间。
骄傲的甄嬛不愿承认自己的特殊被皇帝否认,她下意识排斥这样的可能性。
无奈沈眉庄说的太过详细,种种巧合堆砌在一起定然是有人有意为之。
跌坐在地的甄嬛当夜便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躺了许久。
皇帝知道后也只是让太医精心照料,又让苏培盛送了补药过来。
而他本人只是在碎玉轩外停留了片刻。
沈眉庄没想到甄嬛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心中愧疚无比,后悔自己当日说话怎么不再委婉一些。
这层窗户纸一旦挑破,曾经被忽略的细节便会重新变得清晰。
有些事情甄嬛能想到,学识更为渊博的皇帝又怎么会想不到,这其中又有多少是皇帝借着甄嬛的口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有些难关注定只能自己熬过去,纵使旁人说再多都没有用。
无论这人是多好的朋友。
甄嬛被迫认清自己在皇帝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她将自己缩在碎玉轩中静静疗愈。
远在千里之外的夏冬春日子则过得分外潇洒。
团子总会定期回来看看她,闲暇时间她就换上轻便的衣裳满山林乱窜。
这里有各种稀罕的东西,山下的农户手中也有她从未见过的新鲜吃食。
这些日子下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主子,您今日怎么带了个面纱,多碍眼啊?”
“哎呀,你不懂,天天风吹日晒的,我都黑了,这怎么能行。”
夏冬春捏紧了手中的弓箭,有些不满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这几日照镜子她才发现自己比从前黑了。
这才紧急用上了出发前安陵容给的各种瓶瓶罐罐。
毕竟就快要回宫了,到时候要是白不回来就遭了。
“主子天生丽质,怎么样都漂亮。”
“还是你会说话,走,咱们去那边瞧瞧,上次的兔子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主子馋兔肉了?新来的厨娘手艺确实好,那么辣主子也吃的进去。”
夏冬春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想到美味连连点头,从前在家时夏家也从来没有用规矩来束缚她。
“多好吃,他们为什么只要兔皮不吃肉呢?”
沈悦知道夏冬春说的是山下村庄里的人,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主子有所不知,这东西抓了也养不住,偶尔抓到一只,兔皮,兔肉都是可以换钱的,哪里舍得自己吃呢。”
“您别看厨娘做的美味,那里面的用料可比兔子金贵多了。”
“普通人吃除了火烤就是水煮,难吃不说,吃多了还会消瘦,实在犯不上。”
灾荒年间不是没有人吃过,可最后都没能活下来。
沈悦知道,只有那些不缺吃喝的贵人们才会吃这些。
前面的内容在夏冬春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有一句牢牢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吃得多了会瘦?是真的吗?”
夏冬春双眼放光地看着沈悦,她近来吃东西实在没有节制,尽管活动量大还是胖了一些。
要是吃兔子就能瘦,对于她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沈悦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主子,那是白水煮的兔肉,不是您吃的那种。”
“用荤油炸了再用香料辣椒爆炒,怎么它也不能瘦啊! ”
“奥~那算了。”
夏冬春眼里的光一下消失了,两者不可兼得,她早该知道了。
就在两人继续往前走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团子的身影,它死死盯着远处不放。
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这让夏冬春瞬间紧张起来,身后跟着的众多护卫也围了上来。
夏冬春被围在中间朝着那里慢慢前行。
走近了才发现不远处躺着两只黑白团子,看体型并不是很大,四肢都被捆着,身上的毛发杂乱不说还带着血迹。
很显然是人为的。
团子也是意识到领地被入侵才这么生气,只是它没有贸然行动。
夏冬春上前将团子拉了回来,示意侍卫上前将两只小家伙放开。
她喜欢团子,对团子的同类也爱屋及乌,更何况那两个小小的抱在一起,和团子小时候很像。
“主子,这是有人放在这里的,他们定然还会回来。”
“皇后娘娘早就下令不许随意捕杀它们,咱们要不要等等,把人一起抓住。”
夏冬春一边安抚着焦躁的团子,一边点头。
“行,你们藏起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
富察家当初的行动没有保密,这样的稀罕事在当地自然引起了关注。
只是宫里的旨意来的及时,熊猫的杀伤力又很惊人,这才让它们在野外自由繁衍。
夏冬春带着团子退到了树后,还好这里树多,体型庞大的团子坐下也只露出了半个脑袋。
他们的运气不错,没多久就有了动静。
乌泱泱一群人大笑着从远处走来,他们身上带着麻袋绳索,还有一些武器,为首的男人手中拎着一只更小的熊猫。
同样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夏冬春看着那一个个黄毛顿时怒气冲天。
哪里来的异族,一个个这么不要脸。
他们人数不少,可夏冬春带的侍卫更多,等他们走近后,一个手势所有的侍卫都冲了出去。
将那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被刀架在脖子上,这些人立刻慌了神,手舞足蹈地解释着什么。
侍卫一把他们手里的熊猫夺了过来,连带着之前的两只放在了一起。
团子本就比寻常熊猫更聪明一些,这时候好像熟悉了它们的气息,轻轻凑过去一只只舔舐着。
还没有做母亲的它就已经开始尝试照顾幼崽了。
“叽哩哇啦说什么鸟语,让他闭嘴!”
听不懂的语言让夏冬春本就气恼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
其中一个侍卫啪啪两巴掌上去,现场顿时安静了起来。
“主子,这些应该是远方来的人,微臣曾经也在京城接触过,说是来宣扬什么神明的,他们大多都能听懂咱们的话,也会说。”
夏冬春一下想到了宫里的画师,“和画师他们是同乡?”
“这臣就不清楚了。”
那些人显然并不适应下跪,被人压着也在尝试挣扎。
夏冬春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连这么可爱的小东西都欺负,想也不是什么好人。
都是些异族之人,还违抗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杀了也无妨。
夏冬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既然听不懂人话就都杀了吧,扔到远处的山谷里喂狼。”
“不~不不!贵人,懂……能懂,求你,放了我们。”
一听要被扔去喂狼,现场立刻混乱了起来,有几人还试图反抗,转眼就被抹了脖子。
“啊!”
在侍卫冰冷的眼神中,尖叫声很快平息下来。
为首的男子这时候说话都利索了很多,他也看出了这些人不简单。
“这些都是你们的,我们什么都不要,让我们走。”
夏冬春没有理会他的话,捂着鼻子往远处站了站,她受不了这些人身上的味道。
“拉远点审清楚,看还有没有别的小熊在他们手上。”
“是!”
侍卫们拽着人就往树后走去,有几个还颇为嫌弃地擦了擦手。
夏冬春看着团子围着小熊转圈圈也发了愁。
“悦悦,咱们不能在这儿久待,大熊说不定一会儿就会找上门来,可它们怎么办?”
“带走了母熊该着急了,要是不带,在这出了事怎么办。”
沈悦也没有接触过这种动物,她刚开始对这些贵人这么重视一个野兽都很不理解。
“主子,要不咱们就别管了,给它们处理下伤口,让团子守着?”
“啊?”夏冬春蹙眉摸着手中的毛茸茸,有些不愿意。
“主子,这毕竟是野兽,团子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怎么做,让人远远盯着就是了,要是活不下去了,咱们再带走。”
这样的大的猛兽在野外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在沈悦的劝说下夏冬春也选择了顺其自然。
没过多久侍卫就过来回话了。
“主子,他们是从沿海来的商人,装成了传教士的样子来寻这熊猫的。”
“说是……”
“说啊,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说是没见过这样的哈巴狗,想带回去给他们国家的贵族取乐,在城中的院子里还藏着三只。”
“什么?”夏冬春骤然起身,匆匆上前接过侍卫手中的鞭子。
朝着那些人狠狠甩了上去。
“哈巴狗?你们才是哈巴狗,一群该死的玩意儿。”
“来人,除了这个领头的,其他的全杀了。”
夏冬春喘着粗气扔掉了手中的鞭子,发泄够了心中的怒火转头朝山林外走去。
为首的侍卫眼疾手快拽着活口赶紧跟上去,回头示意自己的同伴将这些人全部处理干净。
那人已经被吓傻了,手脚全部没了力气,被人生生在地上拖行。
来时一大群,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讨论着这次回去能够讨到多少赏赐。
一转头活着的就只剩自己了。
若是没有那么贪心就好了,别院里那三只已经足够他们交差,不过只是一念之差,就摊上了这等杀身之祸。
夏冬春他们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这些人藏匿熊猫的小院。
听声音里面似乎还有几个人,只是这点不足为惧。
“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狠狠踹开。
“那些熊猫藏在哪儿?赶紧说?”
侍卫凶狠的语气让已经半死不活的异族人狠狠哆嗦了一下。
他抬起染满鲜血的手遥遥指了下后院。
等夏冬春看到眼前这一幕,眼泪差点没忍住。
三只小熊猫都被铁链拴着,其中一个手上拿着小球,身上穿着奇奇怪怪的衣裳。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特别,只是它被人放在了高高的木架上。
旁边还有个瘦小的异族女人,手中拿着鞭子朝它不断挥舞,一边伸手指着前方大声呵斥。
像是在训练它拿着球站立往前走。
熊猫看起来并不大,团子刚到紫禁城时也就比它小一点。
毛茸茸的一团眼中全是恐惧,被打后的叫声也小的可怜,它不敢往前挪动半步,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些。
剩下的两只体型稍大一些,看起来也更惨,身上的毛发都不完整。
蜷缩在地上,前肢无助地抱着脑袋,嘴里小声哀嚎着。
有铁链的束缚,它们想躲也躲不了。
周围的四五只恶犬正追着它们啃咬,看起来像是饿了许久,张开的大嘴里还有些黑白的毛发与零星血渍。
眼中全是对食物的渴望,偏生嘴上被套了铁圈,只能撕扯却咬不下去。
那女人原本的笑容在听到动静后瞬间消失。
转头看见地上的同伴更是惊慌起来,扔下手中的鞭子就想跑。
“原来你们也知道这样不对?”
夏冬春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亲手养大了团子,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逃跑的女人被抓住按在地上,三只小熊猫突然见到这么多人一下慌乱起来,可怜的崽子只能躲到木架缩着。
原本站在木架上的那只也摔了下来。
它们似乎还没有跟母亲学会怎么爬树。
夏冬春不耐烦地听着女人的叫声,“吵死了,这么喜欢笑,把她的牙敲掉。”
“不,救命,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