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事超出李准秋的认知。

    雅伦的腹部裂开一个洞。

    两侧翻出来的肉明明还在流血，可黑黢黢的洞中却掉出来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

    身材瘦小，双眼紧闭。

    正是李准秋刚踏入噜噜小镇见过的那名和约翰吵架的客人——乔治。

    乔治全身沾满红色粘液，犹如婴儿在子宫一般的姿势，就那么躺在地上。

    李准秋不由捏住破烂法杖，努力消化眼前这一幕带给她的震撼。

    乔治的“出生”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雅伦嘶吼一声，脸上冒出很多白色的绒毛，然后——

    一个又一个居民从他腹中的洞里掉出来。

    “噗嗤！噗嗤！噗嗤！”

    “啪唧！啪唧！啪唧！”

    应接不暇，骇人听闻。

    雅伦站在所有人的中央，痛苦哀嚎。

    血水从他腹部的黑洞中流出，承载着居民们，将那些人运到小镇上，他们原本该待的位置。

    雅伦站在血河的中央，筋疲力尽，狼狈不堪。

    像个怪物。

    不，此刻的他，是怪物。

    李准秋难掩震惊的眼神，努力抑制想要呕吐的感觉。

    到最后一个居民从洞中掉出来，雅伦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腹部中央的洞努力闭合却无法恢复如初，留下一个小洞，黑黢黢像是枪口。

    “现在被你看到了，我原本的样子。”雅伦将黏腻的长发挽在耳后，冲着李准秋露出一个说不上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任务进度：70\/100】

    李准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你，你是谁？”

    雅伦摸摸自己的脸：“我原本是畸兽，后来提纯血统，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光明神的信徒都是傻子吧？这也能骗到他们，让我当上牧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不止，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

    李准秋皱眉：“畸兽？”

    “啊～你不知道啊？看来你生活的地方没有这种怪物，真是幸福呢。”雅伦擦擦眼泪，“畸兽就是非人种族杂交的产生的怪物，比如我。”

    “血族和耶罗兽的孩子。”他自嘲的笑笑，“明明拥有强大的血族血统，却掺杂了低劣的耶罗兽血液，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啊，不是吗？”

    雅伦望向弗拉德，眼神炙热又恳切：“所以我一直想成为像公爵大人那样的纯血血族，为了这个目标，我先退而求其次成为人类，然后想要借助公爵的身体彻底进化为血族。”

    “可是我失败了。”

    他深深叹息。

    “第一次明明这么做成功了，为什么第二次会失败呢？”

    他咳嗽起来，唇边的鲜血预示他的身体正在崩溃。

    也不管是否有人在听，仿佛在演讲一般，雅伦继续说着他的故事。

    “我记得那时候，我和皮皮都还很小。我的血族血统比皮皮多一点，所以也比她聪明一些。她总是跟在我身后叫哥哥。”

    “哥哥……好久没听见她这样叫我了。”

    “那次献祭准备的祭品不足，无法完成两个人的血统净化，只能先把我变成人。皮皮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从来都是以我为先。”

    “不过她原来也没觉得畸兽有什么不好，她总是说只要有我陪在她身边，她就很幸福了。”

    “可是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垃圾、废物、渣滓，就像，我就像传染病一样，他们厌恶我……我没办法不厌恶自己。”

    “还有皮皮，我也很讨厌她，她怎么能捡垃圾也那么高兴？每天被打被骂，她凭什么不像我一样难过……我恨不得她去死！”

    他抚着胸口，剧烈喘气。

    “其实我很怕她死。”

    “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的妹妹。”

    说到这里，雅伦抬眼望向还在沉睡的皮皮，眼里满是悲伤。

    “我的妹妹……”

    “当我在献祭过程中发现祭品不够时，我更换了献祭的愿望。”

    “我用我体内的耶罗兽血统替换她体内的血族血统，然后用我们两个人的血族血统，交换我成为真正的人类。”

    他掩面笑起来。

    “我成功了。我成为一名人类，妹妹……成为真正的耶罗兽。”

    “她忘记我是他的哥哥，她以为我是她的主人。”

    “哈哈哈哈。”雅伦笑着跪倒在地上，手扶着地不住地喘气。

    他缓了缓，看向李准秋：“现在你知道皮皮的身份了，她很可怜吧。”

    “妹妹……皮皮她受了很多苦，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待她。”

    李准秋面无表情俯视着他，毫不留情地说：“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多谢称赞。”雅伦仰头看她，“我只是想有尊严的活着。”

    “事实上我也算成功了，你看噜噜小镇的这些蠢人，把我当真正的牧师哈哈哈哈哈。”

    “可笑。”他面无表情地说。

    李准秋问他：“你利用小镇居民做祭品？”

    “如果不是我，根本就不会有噜噜小镇。”雅伦毫不客气的说，轻蔑和不屑代替自嘲和悲伤，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是我让光明教廷在这里建立教堂，是我和皮皮驱散野兽和魔兽，是我们保护他们的安全，让他们苟延残喘这许多年。”

    “他们的命本来就是我救的，我拿来用一下又怎么样？”

    雅伦扯出一抹轻蔑的笑：“约翰是被你杀的吧？你应该知道，他也是杂种，不过他比我好一点，他是畸人。”

    “人类和马人杂交出来的怪物，好在人类血统弱一些，可以让他勉强维持人类的面貌。”

    “不过他是个窝囊废，也只能和我们一起捡垃圾，呵呵。”

    “我一直都知道，他渴望成为人类。于是我告诉他，只要我这次进化成功，他就可以复制我的做法，彻底成为人类。”

    “哈哈哈哈，但是他不知道，我早就进化过一次了。”

    “还是他最想成为的人类。”

    雅伦终于忍耐不住，呕出一口血。

    血液中夹杂着肌肉组织，像是一些腐烂的器官。

    “以此为诱饵，我哄骗他参与我的计划，我用整个噜噜小镇做祭坛，偷出公爵的黑棺，原以为一切都准备妥当……可没想到我选错了。”

    “如果我选的不是公爵，也许此刻我已经成功了。”

    他“呵呵”笑起来，肩膀不停抖动。

    “所有人的噜噜果药剂都被我替换成献祭药水，我真得准备的很完美！”

    “哈……”

    他重重捶地。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啊啊！”

    豆大的眼泪滴在地上，迅速和脏污的血水融为一体。

    “呜呜呜呃呜呜……我，我只是……”

    【任务进度：90\/100】

    雅伦抽噎着，向上伸出手。

    “我把他们的命还给你，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妹妹，就交给你了。”

    修长苍白的手即使沾满脏污，也有种异样的美感。

    雅伦双手交握，吟诵李准秋听不懂的咒语。

    “呜奇丽多利姆，葛莱哆咪尼滴滴卢……”

    从他身上迸出许许多多的黄色光点，向着小镇各处奔去。

    李准秋感觉身后的耶罗兽动了动。

    皮皮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