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桂越发无措，还有不安，因为宋清风的这份善意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宋清风把饭票塞给她，“拿着吧，我是真吃不完，我平时不过来这边，只有有事才会过来，饭票都会剩余不少，不吃也是浪费，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

    厂里的干部都有这样的饭票，可以免费在食堂吃饭，只是每个等级的干部定例不一样，也算是干部的福利之一，宋清风是厂长，他的定例自然是最好的。

    夏秋桂捏着那几张饭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声道了谢。

    宋清风笑了笑，“不用谢，我听人提过你的事情，你很勇敢，我也很欣赏你的这份勇气，离开这个厂子，咱们还是校友，我勉强也能算是你的同校师兄，你就当是师兄照顾师妹吧。”

    离开厂子，宋清风去了一趟老张头家，出来后自行车后座多了三个背篓，回家前他绕道去了一趟高家。

    邱老太看着地上的背篓，嗔他：“不是让你不要买了吗，家里什么都有，不缺。”

    宋清风笑，“这次的不一样，这是绿叶菜，食品站可买不着。”

    他是拎着背篓进来的，背篓上还盖着一层破布，邱老太还真不知道装了什么。

    打开一看，果然是绿油油的蔬菜，这点绿色在北方的冬日里尤为难得。

    “哪儿来的？”邱老太问道。

    宋清风：“张家村买的。”

    要么说脑子灵活的人不少呢，北方的冬天基本没什么绿叶菜，大家吃得最多的就是秋天存储下来的大白菜和土豆这类耐存储的蔬菜。

    于是张家村就有人动了脑筋，在家里的自留地里搭了小暖棚，种了一些绿叶菜来卖。

    这种时候的绿叶菜的价格自然比夏天的时候高得多，虽然种植不易，却很有得赚，所以张家村偷摸种的人不少。

    而且他们每家每户种得不多，也不会光明正大地拿出来卖，都是由老张头统一收起来给马成运处理的，所以至今没人知道今年市面上流出来的绿叶菜出自张家村。

    要不是酱鸭分厂就在张家村，厂子里还有不少张家村的村民，宋清风也不可能知道。

    所以偶然听程毅提起之后，他今天回家前特意去找了一趟老张头，买了三背篓绿叶菜回来。

    邱老太一听就知道这菜的价格不便宜。

    “花了不少钱吧？”

    宋清风轻笑，“确实不少，不过难得吃一次倒也不是吃不起。外婆，您先吃着，要是觉得好吃就告诉我，我再给您送。”

    “别送了，大白菜和土豆也能吃。”

    宋清风笑了笑，显然没把这话听进去。

    他又去了杨家一趟，最后一背篓才是自己家的。

    陆瑶和洪金玉看到这背篓绿叶菜十分惊喜。

    除了气候不适应之外，他们最大的不适应就是这里的冬天没绿叶菜吃。

    江东省冬天虽然也冷，但绿叶菜是不缺的，不像京市，到了冬天连片绿叶子都看不到，陆瑶还是第一次吃那么多大白菜和土豆。

    尽管洪金玉每次的做法都不一样，但再不一样，那也是大白菜和土豆，她都吃腻了。

    “清风哥，这些菜哪儿来的？”陆瑶十分惊喜。

    她还在绿叶菜下面找到了一把韭菜，“哎呀，竟然还有韭菜，咱们今天吃韭菜饺子，我馋这口好久了。”

    宋清风笑着道：“张家村那边有人偷种的，数量不多，先吃着，以后我隔三差五过去买一些。”

    洪金玉也馋得慌，麻利地拿着韭菜去了厨房。

    于是晚上他们顺利吃上了香喷喷的韭菜猪肉饺子。

    ……

    时间缓缓流逝，来到了十二月下旬。

    一大早，宋清风家的院门就被拍得砰砰作响。

    洪金玉在厨房做早饭，陆瑶则是在房间里看着俩孩子，宋清风赶紧去开门。

    来的是陈虎，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

    陈虎大概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的，一见到宋清风，就指着报纸给他看，“清风，你快看看这报纸上是啥意思？”

    宋清风接过报纸，看着上面的标题和内容，眼里迸发出惊喜。

    他逐字逐句地看着报纸上的内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错过，一直到全部看完了，才缓缓舒了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政策一天没确定，他就一天不敢完全放下心，就跟去年的高考一样。

    “上面说这个什么三中全会确定了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全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陈虎神情焦急。

    他看得似懂非懂，隐约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机会，所以看到报纸之后他就马上来找宋清风了。

    宋清风眉眼含笑，“虎哥，时代的春风来了。”

    他详细给陈虎解释了什么叫做“改革开放”，听得陈虎双眼放光。

    “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前那些不能做的事情，我们现在能光明正大地做了？”陈虎压低了声音问道，嗓音都在颤抖。

    在答应去食品厂之前，陈虎在黑市扑腾了好几年，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毕竟数额一旦大了，万一被人捅出去，被抓到就是一颗花生米，他喜欢钱，但也惜命。

    这两年他虽然察觉到上面对黑市的打击力度在变弱，但到底把宋清风的话听进去了，没有继续扑腾。

    宋清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没错，不过政策刚出来，肯定还有一个过程，没那么快普及，所以你先别急。你看报纸上都写了，先从农村开始。”

    陈虎连连点头，“不急不急，我不急。”

    没人比他更清楚倒买倒卖的利润有多大，他以前那摊子不大，几年下来也为他赚了京市一套四合院，这还是在偷偷摸摸，不敢扩大规模的情况下，要是放开了限制……

    陈虎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宋清风理解他的激动，他上辈子的第一桶金不就是这么来的，别说是陈虎了，就是他现在心情也很澎湃，只是他稳得住，没显露在面上。

    “太好了，太好了。”陈虎在原地转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清风，我想辞职。”陈虎忽然说道，神情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