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源江城‘源江缘’茶楼,琴声悠扬,鼓乐阵阵。茶楼的门口聚集起一些围观人。这些人中,大部分是被这琴声和鼓乐吸引过来看热闹的,只有少部分人,是茶楼的老顾客。
茶楼掌柜虢尚武看到门口人不少,就让人把几张长条桌子放到店门外的空地上,摆上一些大碗茶,凡是口渴者,无论大人还是孩童,均免费管够喝,又叫人买来几篮青、红、黄杂色的李子,还有些黑乎乎小如药丸的饴糖分给大家,大有一番普天同乐的气氛。
楼上茶室内的包全,起身走到窗边,极目眺望着南门外滚滚源江水和山外山中山,在思考着什么……
万家福让这茶喝的是眉开眼笑,这并不是茶有多好,而是包全当着自己的账房先生白帖子面,答应给自家闺女保这个大媒,而且还说驮子队一回来,就亲自立马实施。这个惊喜太大,不是惊不惊掉下巴的问题,而是这笑口多长时间才能合上。他坐在那儿悠闲自得,也模仿着包全先前的样子,和着音乐的节律,不时微点着头,手指在茶台上划拉着。
白帖子喝过那神仙茶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这茶绝对不会便宜的。五两银子?十两银子?对于这两个数,怕是不够!五十两?一百两?这些数字,好像又不太可能!从没听说过有这个价位的茶水……能花多少呢……据传说,这是倾家荡产茶,若以我们家万老爷的雄厚财力,倾家荡产那是不可能的。放血是定了要放,可是究竟放多少,我现在猜不透,怕是万老爷更不知。
万家福半眯着眼,沉浸在内心的欢乐中,嘴上那得意的笑容已经挂了好长时间,从挂在脸上起,直至现在仍然没有消失掉。他见白帖子像个小孩子样,不时在那里摆弄点拨着自己的手指,脸上一脸的认真样。他不由得把那笑意又加深一层:“白先生,你和那黄大仙似的,在算什么?”
白帖子赶紧把茶台边上的两手放了下去,看着自己主子的笑脸,话语吞吐起来:“我算……算……”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把眼光移到窗前的包全身上。
“算什么,你就说,咱没有怕人的事。”万家福现在正处于那个得意劲的顶峰时期,人也就有点飘,话出得稍微狂。
白帖子从椅子上起身,悄悄走到万家福座位旁,将嘴贴到他耳边在小声提醒着:“万老爷,这茶挺贵,我担心咱那银子……”
“白先生,不是我说你,别那么小气,三两五两银子,咱拿得起。”万家福特意拉着长声,摇头晃脑地说。心里却在偷着乐,我说那三和五,你就是再给我乘上十,我也照样笑,而且还笑得更开心。
这话说得很直白,我是谁?源江城大名鼎鼎的富豪,银子对于我来说,是小意思。大意思就是,我闺女的婚事,今天不是也把‘天域神医’给摆平了吗。
刚才这些话,已被窗前的包全记在心里。哈哈,那咱就等着结账时再看好戏吧!那吉祥的数字,是我为君王设计的,只有这样,才能显出帝王的尊严来。不过今天用在你这个富豪头上,有点可惜。但话又说回来,不宰你,我宰谁?‘熠明夜’的华熠,巴不得我宰他,可是他那闺女并不配合呀!
这时,茶楼大门口外,远远地站着一个堂倌,他冲着楼上窗口的包全,起胳膊抬手伸出两个指头。
包全用手捋了一把嘴巴下的山羊胡,算作回应。
堂倌心领神会,又快步走回茶楼。
白帖子听到主子刚才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的,不会是想仗着你那未来的闺女女婿威望,来这喝霸王茶吧?你或许能全身而退,我岂不是替罪羊,被人给关押起来!
这时候,包全从窗边转身缓缓走过来。他看了看,这一站一坐,一愁一笑的两个人,以礼让的言语问道:“万老弟,茶喝足没?要是不足,咱再续茶……”
“足了,足了。”万家福赶紧起身,边站边说。农人不吃重茬亏,商家尽做回头客。屠夫优选大耳肥,新郎喜抱魅娇娘。先前已领教了,我可不想再挨第二刀,这次真怕包全再搞出什么别的鬼名堂。我不喝还不行吗?看你那葫芦里,还能再出什么药?
“真不喝了。”
“不喝了。”
“那好,咱走吧。”
“走?”
“对呀!”
“不等一切该来之人了”
“该来的人一定会来。”
“多时来?”
“马上就来。”包全说完,就领头向楼下走去。
万家福、白帖子,被他这不是神话,却胜似神话的话,说的是,处于烟雾缭绕迷茫之中。两个人也顾不得多想,如同被牵着鼻子的牛,连忙在后面跟着……
三个人刚刚走下楼,琴声、鼓声,就戛然而止,一面五位堂倌,立于大厅的门口两旁,夹道相送。掌柜的虢尚武身后跟着一个托着红木茶盘的堂倌,等候在这个大厅中央。
虢尚武看到三个人都已走下楼梯,拱着手往前一迎,嘴里客套着说道:“水薄茶淡,伺候不周,请客爷包涵!”
三个人也抬手还礼:“不客气!”“不必客气!”“别客气!”
话音一落,虢尚武不失时机闪到一旁。堂倌立刻上前一步,双手将红木茶盘端到万家福面前,茶盘上有一张写着黑字的红纸。他嘴里客气地说道:“请万大掌柜的,过目一下账单。”
万家福与白帖子,同时看到那张红纸账单上的几个大写数字。壹仟壹佰玖拾伍两整!
此时的包全,全然不管这两个人的面部表情如何,特意在嘴里,把数字读出来:“壹仟壹佰玖拾伍两整。”
万家福当时就愣了,想的什么,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脑子里如同倒进一盆糨糊。
白帖子虽然没愣,也没惊,更没懵,双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
包全看着万家福,提醒着说道:“万大掌柜,咱给银子吧,给了就去迎接那一切该来之人。”
万家福一咬牙,只要你给我把这个媒保成,这茶钱我认!他上前拿起红纸账单,只见下面还有一张和红纸一样的白纸账单。再将白纸账单拿起,红木茶盘上竟然刻有一个凹陷下去浅浅的木碗,碗里面是薄薄的朱砂印泥。他用拇指按了按印泥,就在那白纸账单上,重重按上了一个红红的指纹……
源江城通向南大门的一条主干道上。一顶八抬大轿由北向南而来,轿子的后面,跟着两个骑马的人。轿子的前面,是府尹卫队的十二个手持棍棒的兵丁开着道。最后面,还有六个手拿单刀的卫队兵丁殿着后。一看这派头,就知道这是府尹谭大人出来了。
那马背上的两个人,一个是‘熠明夜’大掌柜华熠,另一个是,半道碰上的石寒寅。
一行人,浩浩荡荡就来到了城门口,轿子落地,卫队两旁一站。
城门口执行府尹指令的师爷黄魍,看到府尹的轿子后,心里发愣。这个怕死鬼,他来城门口干什么?早晨还吓得要死,这么快就缓过来,不太可能?但这顶轿子,的确是谭大人的。他来不及多想,快步上前,从卫队中间来到轿子前,拱手施礼:“黄魍拜见谭大人。”
谭德安将轿子帘用手一掀,只是露了一下脸,并没有马上下轿的意思,嘴里就传出了指令:“打开城门,让百姓自由进出。”
对于谭德安朝令夕改的做法,黄魍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他微俯身回应道:“是的,属下这就去。”
谭德安等黄魍走远以后,才慢慢走下了轿子。他来到早已跳下马,并把马缰绳交给石寒寅牵着的华熠面前,两个人附耳谈论着别人听不到的事……
此时,‘源江缘’茶楼门口缓缓出来三个神态各异的人。
万家福虽忍痛放血付茶钱,但心里一直想的就是,城门外的丰明烨和闺女万从雪。这一点上,他无论是高兴到极点,还是悲观到谷底,脑子里自始至终没消除过。一出门,他首先就抬头向城门看去……
白帖子被这天价的茶钱吓出病来,就觉着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块银子,一块少说也值二百五十两的大银锭,在门外这辣辣的阳光里,发着银灰色的光。不过这光只刺自己的眼,使自己不敢再看那‘源江缘’茶楼一眼。他低头的同时,眼也眯成一条细细微缝,脚步沉重,感觉每迈出一步,都很吃力。
包全并不在乎两位此时的心情,主伤狗悲,情有可原。心里话,想让你闺女做皇后,出这点血算什么。你以为那国丈是那么好当的!没叫你把全部家底拿出来,给我皇招兵买马,就给你留了个天大的面子。
三位堂倌早早就把三匹马牵了过来,在此恭候着这三位高客。
“哎呀!城门开了。”万家福高兴地叫了起来。他的心情,也随着开放的城门豁然明朗。
“万大掌柜,该来的人一定会来,老夫没有食言吧?”包全手轻拂胡须,大有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神态。
万家福把目光集中在远处的谭德安和华熠身上,随口说道:“他们俩就是该来之人。”
“不!此言差矣!”包全划摆着手,并不认可。
万家福心里在纳闷,看今天这紧张局势,没有谭德安这把钥匙,是开不了城门的,任何人都不行。他疑惑着问道:“你说该来之人不是他?”
“哈哈,你我迎接的人,才是该来之人。他,只是一把钥匙而已。”包全话简意深,将目光看向城门外远处的天空……
一句话,点醒万家福,他也没回包全的话,伸手就拉过堂倌手里的缰绳,踩镫翻身上马,抖缰磕镫,随着一声:“驾!”催马向城门口跑去,那长长的声音被甩在马后。
梦源头——上部(第二册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