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申奥曾经失利,后来听北大外面那些餐厅的老板们说,那晚啤酒脱销,连平日里学生很少买的易拉罐都喝光了。凌晨时,不少学生醉醺醺地回到宿舍,依然是满嘴酒话。
今天,吕一鸣来北大找学生会,联系举办讲座的事。他拿了邱枫给学生会的信,也找到了余震的复员证,还有一些在高中时的获奖证书,有体育长跑全市第三名的证书。当现任的学生会主席看了吕一鸣手上的资料后,立刻就答应了。还夸吕一鸣出的《军人的价值》这个题目很好,可以跟学生一起做个辩论会了。还建议吕一鸣去联系一下军校,警察学院等高校。吕一鸣听了学生会主席的话,更有干劲了,他打算去联系电视台,过来拍摄。
又是在校园里漫步,又是琢磨着去哪个食堂搓一顿,就看见了小芹。现在的小芹真的是大变样了。当然,她身材一直很好,但之前她那”朴素“的装扮在吕一鸣印象里已经很难抠除了。
今天她穿了一身套装,那种仿江南水乡的蓝底白花的土布,做成了很时尚的裙装。看上去整个人素雅,娴静,温婉。跟那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山东姑娘判若两人。
吕一鸣和小芹一起坐在三食堂的餐厅里,两人都笑了,笑怎么总是在吃饭的时候相遇。这次吕一鸣还是要了好多的菜,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当然,学校食堂的桌子并不大。
”怎么?你还约了朋友吗?“小芹不解地问。
”没有啊,咱这是偶遇,我上哪儿约朋友去啊。来吧,招呼着。“吕一鸣说着,自己就掰开了一次性筷子,递给对面的小芹。
小芹笑了,吕一鸣还像几年前那样待自己,以为自己是那个见着饭就有胃口的北方姑娘。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现在嘴刁得出门都犯愁。
”不瞒你说,我现在不是那种‘大卫’(一种戏谑,说白了,就是胃口很大,吃嘛嘛香。)的年纪了,吃东西比较挑。这些估计你今天都得打包带走。“小芹说道,没有丝毫的歉疚。
”你说啥?怎么在上海待了两年,都改了口味啦?讲究上了?斗胆问一句,你现在还吃大葱、大蒜吗?”吕一鸣说完,他笑了起来,肩膀不住地抖动着。
小芹想:看来自己的“光荣历史”该死的群莉没少在吕一鸣面前白活。不过,她现在也有了些城府,不会动辄就发火,那样显得太没素质。
“人都是会变的嘛,不过你变化不大哈。该不是你太太帮你把后花园料理得好,你才这麽省心吧。白头发都没有一根呢。”小芹揶揄着吕一鸣。
“是吧?你们邱老师本事大吧,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谁让我这麽有福气呢。说正经的,您老啥时候成亲呐?要不要我给您当个伴郎?”吕一鸣说。
他还是那么皮皮溜溜地笑着,他现在也敢和小芹开点儿玩笑了,他以为小芹一个大老板,不至于连这么点儿气度都没有吧?
“去你的,别跟这儿臭贫。我也说正经的,你不是去广东了嘛?怎么又在这燕园出没了?是不是来办事的,又有什么大动作啊?也跟咱透露透露呗。”小芹说。
她重新掰开一个一次性筷子,买这麽多总得做做样子嘛。她尝了一口红烧狮子头,味道很不错,就又接着吃了一大口。
“不错吧?现在大学食堂整体提升,伙食好多了。不仅份量足,而且各地的风味都有呢。”吕一鸣说道。
“的确来办事的,两件事,我从来不会隐瞒什么。第一件,你知道吗?北京又要申奥啦,这算不算大事?这回,咱们一定得让它成功。第二件,我在大讲堂组织了一场报告会,明天下午,你有空也来听听。说不准下一场报告会我们就去上海呢,你正好给提提建议。至于广东那边,我一个发小帮我盯着呢。”吕一鸣说完,就忙着吃菜。
“什么报告会啊?报告人是哪里的?你现在认识不少大咖吧?”小芹问。
小芹知道,北大毕竟是国际化氛围浓厚的学校。北大曾经接待过不少国家元首来北大做演讲,这在中国的其他大学是不多见的。再就是一些有实力的企业家,来北大讲他们的奋斗史,也许吧,北大的学生崇尚奋斗,所以对这些人的“发家史”趋之若鹜。
小芹在自己创业之后,回忆起在大讲堂听那些企业家演讲,感觉那些表白是他们在别处说不出口的,所谓中国人不露富,只有面对这些学生时,他们才敢亮亮他们的口袋,但他们脑袋里的货色,小芹很不感冒。更谈不上什么感动。
“呦,您也追星啊?听说你哥哥、嫂子都跟你一块儿去上海啦?上海真的那么好吗?我能认识什么大咖啊,您看我像不像大咖?不过,北大倒是真的来过不少大咖。曼德拉来过,北大还授予他荣誉博士呢。羡慕吧?”吕一鸣一直在调侃。
“要说,我请来的也是名人,虽然不见经传。他是老山前线的英雄,现在,是个复员的伤残军人,年纪只比我大四个月。”吕一鸣说着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小塑料杯,把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了。
“请了个当兵的?”小芹脱口而出,发现自己大概说错话了,于是急忙改口。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是有军人情节的。你老爸还好吧?”小芹忙加了一句,生怕吕一鸣动怒。
吕一鸣看看小芹,又倒上一小杯啤酒。
“你也喝点儿吧,记得你挺能喝的。的确,认识这个当兵的之后,我才有一种感觉,今生今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去当兵。“吕一鸣说道。
他又喝光了杯里的啤酒,然后把那个塑料的杯子在手里攥得皱皱巴巴地,小芹见他脸涨的通红,直红到脖梗。
未名湖畔,博雅塔下,北大,这所具有国际化背景的高等学府,令学子们不能忘怀的是信念。
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北京大学更是成为了思想解放的风向标。这里的学生们充满了朝气和创造力,他们敢于挑战传统,追求真理。各种学术讲座、研讨会在这里频繁举行,不同的思想在这里碰撞出火花。
今天的北大大讲堂装饰一新,舞台的音响不再是之前那样嘶嘶啦啦杂音不断的高音喇叭,现在用的混响设备据说是在海外的留学生捐赠的,相比他们都曾经是旧的大讲堂周末舞会的常客吧。
”大家可以去看看麻粟坡的烈士陵园,一排排的牺牲的战士,都是我们的同龄人呐。我们生活在和平环境里的同志们怎么理解他们呢?“余震的提问,使整个大讲堂鸦雀无声。
”一个战士的价值是可以和钱划等号的吗?到八四年,抚恤金是两千元。在万元户的包包里,两千块就是个零头吧?
如果说,冲上老山前线的给一万块钱,有人去吗?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去。就是十万块,谁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呢?恰恰相反,没有一分钱的奖金,每个月十几块钱的津贴, 我们的战士前仆后继地冲上去了,守住了祖国的领土。“大讲堂里爆发出掌声,引得路过的人都禁不住来听。
”军人的价值是什么?我们的战士的牺牲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战士们说:‘如果算钱呐,我们的一滴血价值千金,千金不换。如果祖国需要我们,人民需要我们,我们可以洒出满腔的热血,在所不辞。’“余震的演讲再一次被掌声打断。
”所以我们军人的价值在哪里呢?从前线回来后,我也在思考。我们战士的价值就是:倒下去的是我们的身躯,树立起来的是坚不可摧的南疆长城,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尊严。“余震结束了他的演讲。
余震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双手摇动着他的轮椅,从讲台背后,一直摇到舞台中间,他坐在轮椅上,向全场的师生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余晖一直坐在台下最中间的位子上,抬眼看着台上的儿子。是,他之所以那么委屈自己,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儿子,明明儿子学习成绩很好,却被自己送去当兵了,后来又负了伤。今天,他看着儿子在台上讲得那么动情,台下的学生娃娃都那么激情澎湃,好像他自己又回到了战争年代,他看着台上的余震,虽然穿着没有军衔的军装,但行军礼时的气势依然是那么坚定,他为自己的儿子骄傲。
今天的摄像是小芹请来的,之前跟大哥王树槐合作过很多次。
”谢谢你哈,王总。到上海代我问你大哥好。咱们今后多多合作哈。“那位摄像握着小芹的手说。
吕一鸣把录像从网上传给了他的枫。没多大功夫就接到了枫的邮件。
”爸夸你呢,说你干了件好事。“
这话说的,听着那么别扭呢,敢情我总干坏事来着。唉,谁让您是我爹呢,凑合着听吧。
吕一鸣心里想着,随手给他的枫发了短信:收到,谢谢夸奖。你自己多保重,我马上就赶回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