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自然知道宗佑棠心中所想，不过此时两人之前已经讨论过多次，再说也是无用。

    由此便能看出家天下与公天下的区别，家天下首先永远考虑的是一家一姓的传承与地位，是个人重过国家，公天下则不同，国家的优先度要在个人之上。

    就像遇到眼下这种情况，虞朝皇帝首先考虑的永远都是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国家整体的利益要往后靠一位。

    若是换成公天下，此时面对整体威胁，为了国家的延续，肯定会不顾一切抓住任何能够抓住的力量，哪怕执政者换人，也要保证国家整体的发展。

    这是社会发展程度带来思想、见识和体制上不同造成的，无关道德。

    姚清渐渐发现自己心态也慢慢变得更加理智，放在以前，或许对皇帝还有些不屑和厌恶，现在却没了任何情绪，似乎站到了一个很高的角度，冷漠地注视着万事万物的变化与发展。

    “到这一步，有些事也就不可避免了。”宗佑棠也知道自己有些想当然，便强行压下心中念头，转而道。

    “一切事端，所有细微变化，果然都是为了汇成一股大势。”姚清回过神，很平淡地说道。

    从修士频频显露，到帝都无所不在的流言，从凌子逸复仇到桂王府化成废墟，从五大宗门相继降临到荣王府被抹去，最后天空裂开，元神出手。

    这一次是两大王府，那下一次呢？这一次只是帝都骚乱，那下一次呢？

    林林总总，全部化为压力，压在了朝堂衮衮诸公身上。

    背后那人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想向虞朝表达一个意思，就是天地变了，你们掌控不了局面，若还想维持统治，便只能向他低头。

    期间无论是五大宗门的行动，还是姚清自己的一些算计，亦或者是虞朝不同人的不同心思和反应，都被那人利用。

    这便是姚清之前推测出来的阳谋，一旦开始，哪怕提前看出，也无法阻挡，必然会达到最终目的，无解！

    “这个大势，便是国师之位！”宗佑棠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很多，终于说出那两个很难说出口的字眼。

    昨天一夜，前半夜帝都上空光怪陆离，后半夜则是无言的沉默，直到最后皇帝出声定下国师一位，再无任何人反对，就是宗佑棠也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特别是元神出手的那一刻，那种来自灵魂上的颤栗，不仅震撼了诸位大臣的心思，也击破了他宗佑棠心中的幻想，击碎了皇帝的某种侥幸。

    他们从未想到，人力竟能达到那等毁天灭地的地步，那是神，是仙，根本不是人。

    紧接着，姚清背后亦有元神现身，让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

    “国师吗？”姚清喃喃自语，想起大衍神宗老宗主曾说过神宗当年立宗时的最大目的，看来掌控世俗对某些人很重要，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是众妙宗的元神老祖。”宗佑棠又道。

    “众妙宗？元神老祖？”姚清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次他知道自己败了，也只能吞下苦果，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众妙宗，会是元神高手，原以为是鬼王宗的一位炼神长老罢了。

    而且众妙宗给他的感觉很奇怪，特别是上次离开雷州时所见，整个一州之地，都被大神通所笼罩，很奇妙，也很诡异。

    不过最大的诡异之处就是，这个天下，似乎从没见过众妙宗弟子的踪迹，就是三十年前那一战，众妙宗到底有没有参战，似乎也不清不楚。

    眼下为了一个国师之位，那位众妙老祖可能不过动了下念头，整个天下就被彻底搅动起来。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不可能好端端为了虞朝考虑吧？

    是为了把整个天下都笼罩进神通范围内，还是说为了五大宗门背后的某种目标？

    “陛下已经彻底没了安全感，特别是在见识过元神出手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力后，若无一元神坐镇，帝都还不任人揉捏！”宗佑棠道。

    其实他有句话没有说出口，若无元神坐镇中枢，姚清背后又有元神存在，那么皇位岂不是姚清说了算，若是姚清真提了出来，他敢不答应？

    是以短短一个晚上，原先倍有争议的国师之位就被迅速确定了下来，无人敢反对，也无人愿意反对。

    宗佑棠不反对，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了任何办法，知道自己反对也无用，徒增内耗罢了。

    姚清闻言不由苦笑，那位众妙宗的元神老祖真是把所有一切都算计在内，丝毫不漏，真是手把手给自己上了一堂课。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宗佑棠问道。

    只要国师一定，供奉院自然受其节制，再有皇帝的支持，帝都已经几乎没了姚清与道院的立足之地，无论是国师还是皇帝，都不会允许眼睛里揉进沙子。

    他希望姚清能够早做打算。

    “请求外封！”姚清毫不犹豫道，荣王府已经彻底化为废墟，他昨晚站在废墟上思索了半夜，心中也有了新的打算。

    既然帝都容不下自己，那自己就带着父母家人、带着道院离开帝都，彻底脱离这个樊笼，从此天高任鸟飞，或许会更好一些，又何必非要在帝都与人死磕！

    “外封？”宗佑棠似有些意外，也似有些了然，想了想道，“若非你背后亦有元神，恐怕陛下要趁机彻底解决荣王的威胁了，当然若非你背后有元神，陛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下定这个决心设立国师一位。”

    毕竟以元神之尊坐镇朝廷中枢，那么朝政的方向很大一部分要受此人影响。

    一人可抵一国，自然有此底气有此实力做到任何事。

    哪怕宗佑棠再有想法，哪怕皇帝再不愿意，都代表着虞朝今后已经进入国师的时代。

    最后到底是走向毁灭，还是走向涅槃重生，只有天知道。

    唯一能看到的好处就是，皇帝与朝堂诸公终于有了一丝安全感。

    “外封的话，你想去哪里？”宗佑棠又道，“东部富庶之地可能性很小，占地过大的城市也不可能，最大的阻碍还是陛下，要看陛下的心思。”

    姚清陷入沉思，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