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古老存在凝视的微妙感觉一闪而逝。

    眉心金光只瞬间又恢复了常态，陈子涉不由有些怀疑，方才是否仅仅是他的错觉。

    这时候，点燃了篝火的沈进，将手中木棍交给赵冬，自己则整理衣装，对着祭坛中央那团欢腾的火焰徐徐下拜。

    他的口中诵念道：

    “仰惟故祖兮肇农耕，继业立邦兮被烝民。”

    “始丰嘉谷兮稔时岁，哺啜黔黎兮功千秋。”

    “辟山开崇兮营巢冢，宣殷人文兮迪洪蒙。”

    “矢利斧锋兮治兵鏖，外休寇患兮伟绩昌。”

    “垂范无穷兮昭今古，稼穑岁登兮赖神功。”

    “圣灵不昧兮佑八紘，吾心如铭兮式馨芳。”

    “后人缵兮丕基，修祀事兮祭告。”

    “择良日兮祈祝，奠九果兮愉皇。”

    “伏惟格歆，尚其鉴享。”

    ……

    随着祭文的诵念，陈子涉忽然有了一种，祭坛“动”起来了的感觉。

    这种“动”，并非是说祭坛本身有某种实质性的运动，而是指时间开始在祭坛之上流淌。

    原本在祭祀之前，这方黑色祭坛四周的石塔堆叠凌乱，却没有一点散落倒塌的迹象，就连火坑里的草木灰没有分毫飘飞。

    就好像时间在这座祭坛上停滞了。

    而此时，那火坑之中的草木灰，随着篝火的热气飘起，四周的九座石塔也有了一定的松动。

    就好像这座祭坛原本被名为“时间”的绳索牢牢捆绑着，此时终于解开了束缚。

    下一刻，陈子涉惊讶地看到，九座石塔上的九颗果实，竟在逐渐消散。

    就像是被点燃的香烛，以一种极为缓慢而稳定的趋势，一点点被虚无“燃烧”着，化作一缕缕淡淡的青烟，汇入了祭坛中央的篝火之中。

    “这是……成功了？”

    陈子涉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不知这祭祀最终会带来何种变化。

    随着九枚果实最终“燃烧”消散，化作的青烟全部飘入篝火，篝火之中忽的扩散出一道无形的力量，将祭坛所在的整个河谷笼罩。

    也就在这时，陈子涉的余光之中突兀地多出了一个人。

    他心中微微一惊，侧头看去，讶然发现，他的身边竟多了一个身穿兽皮衣物，头发随意披散，身上挂着各种骨饰和羽毛饰品的人。

    而在此之前，陈子涉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

    正当他惊疑之时，身后又传来了农家弟子们，以及姚玉珩、吕臣等人的呼声：“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他们是谁？”

    陈子涉回头看去。

    只见除了他身边那人外，河谷之中正有一个个穿着兽皮衣物，脸上涂抹着彩绘，目光中透着野性，仿佛上古部落之民的人，从四面八方向祭坛走来。

    他们仿佛看不到陈子涉等人一般，目不斜视地从众人身边走过，汇聚于祭坛下方。

    姚玉珩、吕臣，以及农家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纷纷围拢于陈子涉身边，吕臣小声道：“胜哥，他们……是人是鬼啊？”

    这时，一直在观察这些人的张良缓步走来：“陈兄，这些人的身体略显透明，体外有很淡的毫光，像是介乎人与魂灵之间。”

    闻言，陈子涉伸手尝试触碰其中一人的肩膀，果然手掌从那人身体里直接穿了过去。

    张良推测：“我怀疑是祭祀仪式，让我们看到了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祭祀场景，让不同的时间在同一空间内交叠了。”

    陈子涉也有这种猜测，于是补充道：“不过这种交叠是单方面、回溯性的，因此我们看得到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们。”

    而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这些兽衣披发之人，也全部聚拢而来，虔诚地看着黑色祭坛。

    此时最早出现在陈子涉身边，身上以鸟羽和兽骨为饰之人，忽然对着祭坛高举起双手，脚下踏着原始而奇异的步伐，跳起一只充满了蛮荒和神秘气息的舞蹈。

    旋即，其余兽衣披发的部落之民皆跪伏于地。

    众人齐声道：“伏请土伯，启境九约。”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陈子涉的目光不由一凝，难道这是要开启土伯九约的九个秘境？

    但紧接着，他心中又有疑惑涌现。

    这祭坛、这祭祀仪式，以及沈进念的这段祭文，都是祭祀人族先祖的。

    为何交叠时间里的部落先民们，却在向土伯祈求？

    可不等他仔细思索，便见祭坛上的九座石塔腾空而起，准确说是组成九座石塔的石头，一块块飞了起来，悬停在空中。

    接着，这些石块开始不断旋转排列，组合成一个个立体的图纹。

    同一时刻，河谷四周石壁上，刻着的九幅壁画之中的八幅，也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其中的刻图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开始不断变化。

    就像是一张张动态图，演绎着某一段曾经发生的故事。

    陈子涉的目光立刻落在了第九幅，原本应该对应着破障规则的壁画上。

    但令他心中一沉的是，那幅被裂痕覆盖的壁画，并不似其它八幅一般“活”了过来，而是灰扑扑一块，死寂沉沉。

    “看来最后一幅壁画是被人为破坏了。”

    陈子涉心中暗道：“土伯之角中此前并无人进入，谁能破坏这幅壁画？”

    “是黄泉中上岸的邪祟，还是曾经刻画下这些壁画的部落先民？”

    “九幅壁画之中，单单破坏了这一幅，其目的又是什么？”

    陈子涉正猜测着其中的因由，忽听赵冬道：“你们看那些壁画，它们从墙上飞起来了！”

    陈子涉的注意力被他的话语吸引，凝目看去。

    果然见那八幅壁画上的图刻，竟从石壁上浮动而出，旋即收缩凝聚成一个光点，倏的冲天而起，分别向第九峰以外的八座山峰飞遁而去。

    这一瞬间，陈子涉几乎笃定，这就是开启土伯九约秘境的“钥匙。”

    虽然他最看重的是破障规则，但这八座秘境是由他一手主导开启的，加上如今土伯之角中对他有威胁的存在寥寥无几。

    陈子涉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探索秘境的机会。

    “我们走！”

    念头电转间，陈子涉招呼众人，向第五峰的光点飞遁之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