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忍着手上的剧痛,脸色惨白,无力的倒在张婕妤怀里。
绑在伤口上的布条已经浸满了血,且还在不停往下滴,显然是伤到了动脉,再不止血便会失血过多。
张婕妤抱着他哭喊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止不住。”
“启儿,你不要睡,睁开眼看看娘,不要丢下娘一个人。”
晋王觉得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累过,眼皮像压了两座大山,重逾万钧。
用尽力气抬起左手,要安慰伤心的母亲,但还是无力的落了下去。
定国公看向张敬宗及剩下的几个叛军,大声说道,“其余叛军皆已被肃清,没有援军,犯的还是谋逆之罪。”
“如今只剩你们几个残兵败将,还不束手就擒,当真不怕牵连到家族?”
晋王都已经废了,他们还能如何?张敬宗等人知道大势已去,只能将手里的大刀丢下,俯首就擒。
张婕妤此刻已经顾不得哥哥如何,绝望的看向定国公,“你在箭上抹了什么,为何启儿会变成这样?”
老皇帝冷冽的目光看向定国公,定国公恭恭敬敬的解释道,
“回禀皇上,刚才情况紧急,还隔着一层窗户。晋王殿下虽有谋逆之心,但唯有圣上才能处置。”
“为保万全,臣才下令在箭头上抹了迷药。晋王殿下只是迷药发作,陷入昏迷。只要及时将血止住,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老皇帝神色缓和不少,看晋王的眼神也冷了许多,“你做得很好,这个逆子,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张婕妤哀求的望着老皇帝,“求皇上念在启儿是您亲子的份儿上,救救他吧。您怎么处置臣妾都不要紧,只求您饶过启儿性命!”
“今日的事情,都是臣妾逼他做的。他原本是不愿意的,只是拗不过臣妾这个生母。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有罪。”
老皇帝指着张婕妤,暴怒道,“当然是你的错!”
“朕好好的儿子,被你教成这般模样,愚蠢至极!”
“烂泥扶不上墙,和你学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还想继承朕的位置。就是死在箭下,也没有冤枉。”
张婕妤癫狂的笑着,眼泪止不住的溢了出来,衣襟都被浸得湿了一大片,
“臣妾是愚蠢,臣妾不仅愚蠢还更可笑。”
“您早就知道今日的一切,设好了圈套看着我们母子往里钻。成王败寇,臣妾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是死不足惜,可你除了是皇帝,也是儿子的亲爹。你看着自己的亲骨肉,一步一步的走进陷阱,从此万劫不复,你就一点错都没有?”
“在这期间,但凡你有一丝不忍,只要轻轻抬一抬手,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启儿也不会出事!”
“你一直说,每一个孩子你都爱,那启儿和祁儿两个又算什么?你冷落忽视楚王那么多年,又算什么?”
“你就是这样爱他们的吗!”
老皇帝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大义凛然,不管为自己想了多少理由,找了多少借口。
此刻面对张婕妤声声泣血的质问,头一回不敢与人对视。
嘴唇颤动着,几次想要开口,但都没说出话来。
在场的人看到这样一幕,无不动容。周贵妃和淑妃即便恨透了张婕妤,但两人都有孩子,更能体会到她的绝望,还有老皇帝的心狠。
周贵妃看着安阳,寿光没了,她如今只剩两个女儿。安南离京路途遥远,彭城身子重了没能回来。
老皇帝对女儿的宠爱更胜皇子,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公主不会威胁到他的皇权罢了。
可要是哪天她们先走一步,太子还能像老皇帝一样,对两个妹妹予取予求?
王谨仍旧挡在老皇帝身前,“张婕妤慎言,皇上是大乾的皇上。理应先君臣,后父子。”
“您说今日之前,皇上只要抬抬手,就能阻止这一切。您为什么不想想,那么长的时间,都是皇上给您二位的机会。皇上一直等着晋王殿下,能够迷途知返,亲手停下这一切。”
“直到您站出来之前,皇上都还在期望,所有的准备都是白忙一场。哪怕殿下持剑上殿,只要殿下能够及时停手,皇上就会对殿下既往不咎。”
“是晋王殿下让皇上失望了啊!”
张婕妤不甘的抱着儿子流泪,晋王手上浸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张婕妤的裙摆。
安阳实在不忍心看着晋王失血过多而死,也知老皇帝不想看到晋王死,只等着个台阶而已。
“父皇,启弟犯下大错罪该万死,但要判他死罪,也该审理过后,将那些谗言挑唆的奸佞清先处置了再说。”
“若这会儿就因失血过多而死,让那些蛊惑启弟的奸险小人逃脱生天,不是让今晚宫中遭难的人,都白死了吗?”
“还请父皇先让太医为启弟止血吧。”
被安阳这么一提醒,太子这会儿也想起来要兄友弟恭了,连忙附和道,
“安阳妹妹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还请父皇允许太医,为晋王医治吧。别的事情,等彻查清楚之后再说。”
“诸位大人也都受了伤,还请父皇同意,将旁边的宣藻宫收拾出来,给诸位大人暂做休息。”
那些受了伤,中了毒的人,听到安阳公主这么说,跟吞了棵黄连似的。
晋王宫变谋反,这是多大的罪过,到头来都是被小人蛊惑。
他们虽然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不仅中了毒,身上还刀伤箭伤轮着来,却到底还是保住了性命。
可大殿中央躺着的那些尸体,都是晋王亲口下的令。到了安阳公主嘴里,像和晋王没有关系一样!
相比起来,还是太子这番话更悦耳。
老皇帝点头,“还是你们两个想得周全,让太医给他治治吧,要死也别死在这光明殿,朕嫌晦气。”
“王谨,让人把宣藻宫打开,把他们抬去休息。”
“张婕妤怀执怨怼,数违教令,兼之谋逆犯上,即日起废为庶人,迁往冷宫安置。”
“臣妾谢皇上隆恩。”
“至于你们......”
“皇上开恩!”
吕昭仪几人,还有那些向晋王求饶的大臣,没想到一场宫变,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尾。
都跪在地上,哭着向他祈求。
“皇上恕罪,臣妾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所以才会......”
“皇上开恩啊!”
“开恩啊皇上,臣不是有意的。”
老皇帝看都没看一眼,留下一句“求饶者一律赐死”,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