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微风吹拂,碧空湛蓝,天气晴朗,狗哥心情好的一塌糊涂。
自从武功和内力登峰造极之后,石破天对人间的纷纷扰扰就不怎么上心,他从来没有痴迷过对武功的追寻,反而对感受大自然的温暖和身边的环境优美更在意。
如果说在此之前,狗哥的理想是找到妈妈,和阿黄一起生活在豫西熊耳山枯草岭,继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悠闲隐居生活的话,从侠客岛回来之后,他就永远失去了这样生活的可能性。原来那个丑陋的妈妈只不过是个冒牌货,自己真正的父母是名动天下的黑白双剑石清闵柔夫妇;他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狗杂种,而是武功天下第一的石破天。
身份的转变并没有让他丢掉自己的那颗赤子之心,反而让他真正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
他的目光看向远方,脸上始终挂着风轻云淡的微笑,似乎尘世间的纷扰并不放在心上。
小木匠扭扭捏捏的走过来,对狗哥说“兄弟,我跟你说个事,你千万别笑话我。”
狗哥笑道“怎么啦,小木匠,我听田兄弟说你昨天一天一夜不见人阿”
田如烈笑道“他艳福不浅阿,只怕是流连忘返,舍不得走了吧?我可没说错一个字吧小木匠。”
小木匠也不生气,嘿嘿笑道“谢谢田大哥,要不是你的好心,我也不会遇到这么重要的人”
田如烈拍了拍小木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从今天开始,你终于长大成人了,我很欣慰”
柳小婉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阿?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小木匠说“我打算留在这里,和我娘生活在一起”
柳小婉问“你娘?你娘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田如烈一脸错愕,不知道他突然在说什么东西。
小木匠恭恭敬敬的对田如烈鞠了一躬,冲后方一呼喊,花魁娘子款款而来。只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她已经褪去了浓妆艳抹的脂粉,将脸上那厚厚一层的脂粉洗得干净,露出了原来清纯干净的面貌。
花魁娘子向众人敛衽一礼,冲着众人羞涩的笑了笑,大方端庄的说道
“打扰各位了,我姓周,叫周婷,别人都叫我小婷,我已决心和这孩子一起生活,好好的照顾他”
田如烈记得她明明是那边的花魁娘子,此时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风尘之气,反而像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为疑惑的问“你,你不是?”
花魁娘子笑着道“是,正如田公子所说,以前我确实从事着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我用这些年自己赚的钱,赎回了我自己。现在我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柳小婉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动情的抱住了她,花魁娘子轻轻的搂着小婉,只是轻轻浅浅的笑着,并没有说一句话。
柳小婉抬起头,这女孩子亮晶晶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有可能坠下来,问道
”你,你说的轻松,可是姐姐,那可是你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阿“
花魁娘子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以靠自己的劳力去赚取自己的生活,哪怕是洗衣服、洗碗、缝补衣服也好,这不是还有这孩子吗?\&她回头看了一眼小木匠,小木匠单纯的冲着她咧嘴笑。
花魁娘子接着说“我从小就没有了家,我在这呆了二十几年,早就看惯了人情冷暖,我已经不再奢望自己这一生中还有幸福。直到遇到了这孩子,我发现幸福就出现在我眼前。”
花魁娘子笑着擦拭了脸上的泪水,说道“我受到的侮辱实在是太多了,这个无情的世界,我几乎没有一点奢求和要求了。在别人看来,我只是个卑微下贱的女人,为了几两银子就可以出卖自己。我在泥潭里活得太久了,从来没有人给过我机会让我爬起来,我活在这个世上太孤单了,太寂寞了”
小木匠说“娘,以后你有儿子了,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周婷温柔慈爱的摸着小木匠说“乖,儿子,我们母子俩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她们互相简单的凝视着,很久没有开口,幸福就像鲜花般在她们的凝视中开放。
花魁娘子落下了两行清泪,说道“那里的生活,让我早就失去了生育能力。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生下孩子,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孩子。我从前虽然是个卖笑的人,寂寞的人,但从今以后我有了家,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狗哥笑道“恭喜你阿姐姐,也恭喜你阿小木匠”
田如烈心里嘀咕道“还真是奇了怪了,这小木匠莫名其妙认了个娼妓当娘,这是得有多缺爱啊?这两人是不是有病啊”但脸上还得挂着笑,勉强自己跟狗哥一起恭喜她,装作很感动的样子。
小木匠抱着周婷喊道“妈妈,我们走吧,我给你盖一间大大的房子。”
柳小婉温柔的说“婷姐姐,你把所有积蓄都拿来赎身了,一定没钱了吧,我这里还有点碎银子,你拿去用吧”说罢从身上摸出了十两银子,放在周婷手里,周婷感动的抱住了她。
田如烈突然想到了什么,把周婷拉到一边,问道“你从前那些客人不会来寻你的晦气吗?”
周婷摇摇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现在只想和儿子一起生活,不想管那些人”
田如烈想了想,从怀里抽出一枚铁片,说道“你拿着它,去襄阳找一个姓郭的人,他就在城里最大的酒店遇仙楼那边,你就说是我田如烈让他还了这个人情”
周婷摆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这一定是很贵重的东西吧,怎么敢麻烦田公子”
田如烈笑道“不必客套,这孩子难得笑一次,刚遇到他那会,他已经绝望的要自我了断了,现在遇到了你,也算有了个好的归属,你就别推辞了,就当是为了你这个便宜儿子着想。”
周婷回头看了一眼小木匠,小木匠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到她的注视,开心的挥了挥手。周婷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神情,最终还是点点头,收下了这枚铁片,上面写了一个田字。
周婷走过来,让小木匠感谢田如烈。小木匠听话的朝着田如烈深鞠一躬。
狗哥笑道“田兄,你原来也是个大大的好人啊”显然以他的眼力和听力,早就洞察了一切。
田如烈笑了笑,不置可否。柳小婉又叮嘱了小木匠几句话,告诉他如何照顾好周婷。
小木匠对狗哥说“谢谢你这一路来的照顾,我知道我这样的做法惊世骇俗。但我不后悔,我会回去给师父养老送终的,就算他打我,骂我,我也不怪他了。现在我终于有了自己心里,最想要的那个温柔的妈妈,我已经不后悔来这世上走一趟了。就算让我再选择十次八次,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抉择。我不会因为一时的犹豫,做出让我后悔终生的决定”
小木匠脸上始终挂着幸福满足的微笑,紧紧的牵着周婷的手离开了,那会风很大,周婷时不时就冲着小木匠温柔的笑,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他的脸,慈爱的摸着他的头,心底里发誓此后余生要好好照顾的自己的孩子,两个人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狗哥叹道“对于一个想要自我了断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也许小木匠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吧。“
田如烈只是笑笑,说道”谁知道呢,这家伙,我只是想捉弄一下他,没想到他还多了个妈妈,真会挑选啊,去那种地方找妈妈,那不就是大浪淘沙吗。“
柳小婉说“你们两个大男人不懂,对周婷姐姐来说,生活本来就充满了不如意的事情,她早就学会了忍受不幸。她前半生又岂是用痛苦可以概括的?但现在她至少可以两个人一起忍受,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而是遗失多年的儿子终于顺着脐带,找到了他命中注定的母亲“
狗哥笑了笑,说道”每个人都应该找到自己的归宿,我想小木匠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田如烈说“别说了,破天兄弟,老田真被你这些话勾起伤心事了,曾经也有那么一个姑娘愿意陪在我身边。只是我当时沉迷武学,遇到一个很厉害的用剑高手,忙着找他比武,无暇顾及她,没想到第二年我打赢了那人,回去想把这个喜讯告诉她,发现她已经嫁人了,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之子,哎,我那时候才发现,我其实是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有了好事就想要第一个告诉她了。”
柳小婉问“后来呢,你有找过她吗?”
田如烈看着天空,沉默了半晌,说道“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就是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看着她好,我心里也就满足了。有些话不是一定非得说出来才行,我不说,至少我们现在还能是普通朋友。她出嫁那天,我在人群里看着她,她穿着嫁衣可真美,凤冠霞帔,像雪一样纯洁,红唇更是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只可惜,原本娶她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狗哥拍了拍田如烈的肩膀,说道“向前看,田兄,我之前也喜欢过叮叮当当,但我现在明白,阿绣才是我这辈子唯一的选择,我只想要她。\&
田如烈笑着骂道”你这是安慰人吗,你这不是秀恩爱吗,等你结婚那天,做兄弟的可要见识见识那位传说中的阿绣姑娘有多漂亮,能让我们破天兄弟这般念念不忘阿!“
狗哥只是温和一笑,心里却又想念阿绣文雅端庄的样子,想着她对自己嗔怒的娇俏模样,心头一阵甜蜜荡漾开来。
柳小婉意外的有些沉默,想到自己那个武痴的父亲,和早早病逝的母亲,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
三人默默的继续赶路,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失去了小木匠的死气沉沉,他们反而没有更加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