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尽头,是一个被放置在撕裂的胸腔之中的对讲机,沙沙的声音夹杂着不知是谁的呼唤声,奈禾伸手将它拿了出来。
在奈禾触及对讲机的那一刻,所有的干扰都消失了。
“喂!傅玲!傅玲!听见了吗?喂!你怎么样?”
这个声音让奈禾有些熟悉,奈禾对着对讲机说道:“你是谁?”
对方在听到终于有声音回应后,顿时激动的不得了,说道:“我叫秦欢欣!喂!那边情况现在怎么样?你又是谁?”
秦欢欣......
确实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奈禾回应道:“我叫奈禾。”
“奈禾?什么?!你是奈禾?!”
秦欢欣没想到对讲机这边沉寂了许久后再一次能听到的居然是奈禾的声音,于是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那......现场如何?哦对了!你看没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她......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心形的吊坠!她叫鸿傅玲!”
听到秦欢欣这么形容,奈禾扫视了一遍,然后在眼前这具从下巴一直撕裂到腹部的女性尸体旁看到了那个浸泡在血水里的被扯断的心形吊坠。
刚刚的对讲机就是从她那被撕开的胸口里拿出来的,旁边的衣服上是她的胸牌,上面写着鸿傅玲三个字。
“她......死了,这个对讲机就是从她的尸体那得到的。”
“什么?傅玲她......”
其实秦欢欣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当他得知了试验现场遭到祟物袭击且听到了傅玲最后一声不是惨叫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时,他就明白傅玲可能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了。
之后便是一阵嘈杂声以及络绎不绝的枪声。
这次御神者试验出了意外,所有在观察的人员以及保护他们安全的祟物已经全部被杀掉了。
“可恶啊!!我跟他们说过稻草人虽然稳定性很高但它本身也是不可控的!结果那些老家伙说什么要给新一代的年轻人一些历练,毕竟又不会出人命......”
秦欢欣此时恨透了那个高层人员,他们拿着科研人员的理论记录当事实,却又依照自己的想法随意安排,他们根本不清楚祟物的威胁性到底有多大!
但秦欢欣还是冷静了下来,对奈禾说道:“奈禾,现在......你能离开试验场地吗?那个祟物破坏了现场所有的监控而且它能极大程度地对电子设备产生剧烈的干扰,我看不清你那边的情况,对祟物的能量波动探测也处于一个模糊的指标,但我们这边已经派遣人员过去了。”
“你现在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千万别被那只稻草人祟物找到,若它吞噬了所有作为护卫的祟物,那么它的实力极有可能已经达到了准b级的水平,我......不确定你们能活下来多少人,但至少你先确保好自己的安全再说!”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奈禾能感知到那只祟物已经不在这里了,但它距离自己也不远。
“我知道.....你能平安捡到这只对讲机也就说明你周围最起码是安全的,这边的祟物能量的指标的趋值虽然还不稳定,但最起码还在一个较为安全的水平。”
“然后戴上这个对讲机,待会由我来向其他人说明,那个会给予你们规则处罚的祟物恐怕也已经被吞噬了,所以不用再去在意规则单上的那些条条框框了。”
“好。”
奈禾拿着这个沾血的对讲机走出了试验观察室,按照来时的路径进行了原路返回。
还没等回到大厅,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如同山崩般袭来,奈禾直接丢掉了手中的蜡烛,雷光凝聚成无之刃被她握于掌中。
在蜡烛掉在地上熄灭的那一瞬间,她的身影犹如一道破天雷光一闪而过,走廊里所有的黑暗皆在雷光中消逝,她的身影瞬间回到了大厅。
只见一只混杂着人类骨血与各种祟物头颅外加许多或大或小的物品设备的浑身上下长满了近百只眼睛的混合祟物不知何时杀到了此地。
伸出的触手无情地将在场没能从大门逃走的学生们贯穿、撕扯、碾碎,将整个大厅变成了鲜血的盛宴。
死了很多人。
奈禾站在楼梯之上注视着面前的祟物。
注视着面前的稻草人。
这个家伙此时已经和稻草人没有了关联了,除了......
那个被烧焦的稻草人的头颅还在上面,它似乎挺喜欢原先这个身体的。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撤离了,除了奈禾。
“喂!这边关于祟物能量指标突然暴涨了!已经达到了危险的程度!奈禾,你不会遇见它了吧?”
奈禾将对讲机扔到了一旁,紧接着剧烈的干扰致使对讲机再度陷入了短路。
秦欢欣着急地呼喊着奈禾让她赶快跑,但奈禾已经听不到了。
“吼啊啊啊啊啊——!!!”
稻草人发出一阵猛烈的尖啸,其声音之大震碎了宅邸内的所有玻璃以及瓷制品,仿佛一阵飓风袭来,整座宅邸都在它的咆哮声中为之震颤。
然而奈禾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将手放到了刀柄上。
稻草人蠕动着庞大且恐怖的身躯,如同卷过来的海啸般朝着奈禾扑了过去,身体里那凝聚起来的碎片形成的黑暗熔炉更是爆发出了成百上千条手臂。
在它的面前,奈禾是如此的渺小,如同蝼蚁般能轻而易举地碾碎于指尖。
但......
“每次拔刀时,我总是能窥见一些我不曾有过的记忆。”
“在我能将它们短暂地留在我的脑海中时,我不止一次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知何时,刀刃已然脱离了鞘中展露了自我。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从窗台上掉落的玻璃碎片也在空中变得极其缓慢。
天地间所有的色彩皆被虚无所吞没,它们的色彩它们的存在,此时此刻都将失去它们本该拥有的意义。
“这份力量于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我并不知道,即便我能知道,我也会将其遗忘。”
“我的过去,已然如浸润了土地的雨水,当太阳升起时,它便会消逝的无影无踪,即便再有雨落下,也只不过是重蹈覆辙。”
“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
“那些痕迹、那些记忆以及那些我曾拥有的后来又失去的,一直都在离我而去,当我试着去挽留它们时,留给我的却只有一面......”
“漆黑的镜子。”
一行血泪从眼中流出,这是这个世界唯一会有的色彩。
奈禾挥出了这一刀。
而稻草人的本能告诉它。
死亡已经来临了。
赤色的刀光划破了寂静的午夜,倾盆的大雨于虚无中消逝,宅邸被撕碎,周遭的一切也被那扩散的虚无吞噬殆尽。
一道冲天的赤色光芒的斩击撕开了企图阻挡它的一切,于天空之上,在触及乌云的刹那,覆盖此地的乌云被一分为二。
白色的光芒在乌云更上层的苍穹之端照亮了这本该被诅咒的黑夜,一切的一切都在那虚无的洪流中被吞没。
当色彩重新归还这个世界时,众人反应过来后他们无一不抬头眺望,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道撕裂了天空的斩击。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最后目睹的只有那一道刺眼的白光。
之后,雨水再度滴落于某人的鼻尖时,这才宣告了整个世界终于逃离了虚无回归了正轨。
站在宅邸的废墟之中,收起刀奈禾抬头望着渐渐聚合的那道乌云间的缝隙。
这次自己控制力量又顺利了许多,不然这一刀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她也不清楚。
这乌云间落下的暴雨,更像是苍天绝望的哭泣。
她低头看时,鲜血已然顺着雨水融合成血水来到了她的脚下,形成了一面血的镜子。
闪烁的雷光在血的镜中照出了她的另一张容颜。
苍白而又鲜红。
那是无辜受害者的血,也是她不曾流出的血。
是她将要消逝的过去,以及无时无刻成为着过去的未来。
......
坐在回去的大巴车上,奈禾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雨景,一根又一根路灯划过眼前的景象,熟悉的事物正在远离,熟悉的事物正在靠近。
车子上本该有四十个人,此时却只剩下了二十五个人。
有整整十五名学生外加十三名试验观察人员一共二十八人死在了这场荒谬的御神者试验里。
云莲正依靠着座椅入睡,而哲安则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其余的同学们恐怕也不会再去参与之后的神祟仪式了,这次经历足以给他们的脑海里刻印了对祟物的绝望与恐惧。
政府对此事依旧还没有什么解释,但可以预料的是,有人会受到惩罚,但那个人不会是罪魁祸首。
二十八条人命的责任,若有人选择承担,那他必然会承受死刑为代价。
奈禾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这场连三天都不到的御神者试验在她看来毫无意义。
那些死去的人,恐怕也等不到一个真正合情合理的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