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吞噬了天地的虫群浩浩荡荡席卷而来,它们盘旋在黄泉的上空,其中大多数都已经落到了地上将黄泉团团围在了其中。
但它们并没有发起进攻,也没有发出任何嘶鸣的声音。
然而还没等这份对峙持续多久,余下的四只王虫或从天而降或破土而出,虫群自觉让开一条道路。
而这些王虫的体型并不全部都是巨大的,其中一只的体型与正常的真蛰虫大小无异,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实力就逊色于其他的王虫。
望着面前的这些虫群与王虫,黄泉没有多做任何的犹豫,将刀从刀鞘之中拔出。
在同一时间,王虫们也立刻发起了总攻,它们很清楚黄泉的实力到底有多么恐怖,也知道黄泉不会在杀死它们后就会乖乖退回去。
她一定会将刀带至虫皇的面前,将虫皇彻底斩杀。
和曾经随着虫皇覆盖近乎三分之二宇宙的那段时期的虫群以及繁育令使们比起来,这些虫王的实力勉勉强强只有它们的一半。
但只要虫皇能够完全恢复,将繁育的命途彻底带给这个世界,那么它们也能够从中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在那之前,它们需要拼尽全力与虚无的“令使”斗个你死我活。
与黄泉的战斗彻底开始。
大批的虫群身上散发出炽热的亮光,纷纷冲向了黄泉。
黄泉的神色没有一丝动容,虚无的力量随着赤红雷光附着于刀身。
在刀刃挥出的刹那间,天地为之色变,整个太阳系都感受到了那颗渺小星球上传来的能够引得整个宇宙都为之惊惧的力量。
9的身影在无数星辰的背后忽的一闪而过,带着那无穷无尽的虚无企图吞没整个宇宙,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消失不见。
能让数之不尽的生灵得以喘口气的,是那刀刃入鞘的声音。
苍白褪去,黄泉看着周围的景象。
所有的虫群已经消失了,而那些王虫们也拖着破碎不堪的躯体匍匐在地,命不久矣,若非它们的命途非一般的真蛰虫能与之比较,那么它们此刻已经全部消失了。
不过当这一刀挥出的时候,它们的消亡也从暂时无法预测的时间问题变成了倒计时了。
现在的黄泉已经可以无限地去汲取9的力量了,但代价是怎样的她也早已知晓。
只是虚无从来都是无法去逃避的,无论你再怎样去否认虚无的存在,虚无都从来不会否认自己的存在,且终有一日万世万界都将归于虚无。
若心中认可了这点,那么向虚无索取力量的代价也可以无视掉了。
就在这时,一道足以击穿行星的裂解光束自地下撕破体表而来,而黄泉连避开都没有去做,当光束吞噬她的下一刻,她挥动手中的刀将这道裂解光束从中劈开。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振翅声从那巨大的地下裂缝中不断回响着,碎星王虫斯喀拉卡巴兹与其子嗣从地下飞出。
在它出现的那一刻,黄泉本想拔刀,可她突然发现刚刚被裂解光束所触及的皮肤竟然在渐渐地消失了。
“......是虚无。”
黄泉感知到了虚无命途的悸动。
而这股悸动就来自于面前的斯喀拉卡巴兹。
也就是说,碎星王虫斯喀拉卡巴兹在这个世界并不是由虫皇塔伊兹育罗斯创造出来的,它跟之前的诛罗一样,都是从虚无的彼岸得以暂时逃脱的血罪灵。
而且它逃脱后不知从何处寻来了虫皇的心脏,来到这个世界后开始暗中培养这颗心脏。
现在的它身上的繁育命途极其微弱,已经被虚无侵蚀的所剩无几了,但它仍旧还记得自己的职责,记得自己曾侍奉的王,记得命途予以自己的使命。
因此哪怕身心都被虚无所吞噬,这份夙愿的执念也依旧会让它位列繁育之间。
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量子构筑成半透明的多边形护盾笼罩在其身,之后其子嗣蚀蛰虫构成的虫群开始向黄泉发起了攻势。
黄泉握紧手中的刀,蚀蛰虫的速度极快,在那一瞬间同时向黄泉飞去。
在第一波攻势下,黄泉却并未被压制,挥刀将面前的蚀蛰虫斩杀后,蚀蛰虫立即发生爆炸,黄泉的身影自爆风和烟尘当中冲出,直逼斯喀拉卡巴兹。
无之刃斩中孳孽虫甲,虫甲应声碎裂,可随后产生的夹杂着虚无之力的量子崩碎将黄泉从天上直接炸进了地面上。
斯喀拉卡巴兹抓住机会张开鞘翅,于头顶处凝聚坍缩空间的量子。
黄泉在摔落地面之前调整好姿态落到了地上,蚀蛰虫们抓住机会再度包围黄泉,可黄泉眼中赤红闪过,集真赤的花朵于其肩胛至长臂处盛开,遮住了那被虚无剥夺的部分皮肤。
时间仿佛静止,她的身影化作迅疾的赤雷闪过面前近百只蚀蛰虫的跟前,每闪过一瞬,一只蚀蛰虫的身上就会迸发如血海地狱之中绽放的血色之花。
待斯喀拉卡巴兹反应过来时,那苍蓝的复眼映出了越来越近的刀尖。
但比起刀刃,它头顶那颗坍星之卵已经被提前引爆了。
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般的坍星之卵凝缩到极致后,不受控制地爆炸开来,其威力足以吞噬整颗地球,如若黄泉这一击执意要杀死斯喀拉卡巴兹。
那么整个地球将难逃被毁灭的厄运结局。
黄泉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她立刻做出了反应反转刀身向上挑去,在坍星之卵爆炸后的一瞬间其无之刃触及了坍星之卵。
那刺眼的光芒刚准备覆盖这颗伤痕累累的星球时,一颗暗红的黑洞凭空出现,伸出无形的大手将整颗坍星之卵吞了下去。
蕴藏着虚无的坍星之卵在虚无的化身之一的体内产生了爆炸。
待一切平静下来后,黄泉站在原地微微失神,似乎发生了什么,但由于虚无被释放,一切似乎又没有发生。
斯喀拉卡巴兹可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在虚无的面前没有任何人能安然无恙,哪怕是黄泉也得需要一点时间来重组自我的意识。
它直接朝着黄泉冲了上去,其鞘翅下飞出蕴藏着量子毒素的辐射蛰毒从四面八方袭向了黄泉。
辐射蛰毒击中了黄泉,几乎要将这具记忆构成的躯体彻底撕碎,但黄泉在那之前已经抬起了头。
斯喀拉卡巴兹巨大的犄角企图贯穿黄泉,可黄泉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在其落地的刹那,斯喀拉卡巴兹静止在了原地。
而在其身下,无之刃已然没入了其躯体当中。
这把刀在它的面前渺小的宛如一根发丝,可当它刺入了自己的身体时,斯喀拉卡巴兹则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它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嘶鸣,在虚无吞噬自己之前,它选择直接释放了体内所有的力量,企图引爆自己拉上这颗星球一起陪葬。
至少这样可以为虫皇争取一些时间。
但黄泉不会让它这么做的。
无之刃撕开其身体,虚无开始疯狂融入了令一团不完全的虚无,它的力量几乎是在一瞬间全部被吞噬,这具令使的躯壳之中蕴含的生命也随着命途的消散而彻底被虚无所融合。
于虚无的彼岸逃脱的血罪灵,最终又回到了虚无的阴影之下。
刀刃入鞘,黄泉感到有些恍惚。
她没有感受到任何身心上的不适,或者说,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感觉不到。
唯一能感知到的,那就是自身存在的消失。
自己正在被“遗忘”。
被整个世界所遗忘。
若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彻底忘记了黄泉的长相,也不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么“黄泉”这个名字就会消失。
届时,她就会变成真正的“虚无”。
但她没有在意,虚无再度吞噬了斯喀拉卡巴兹,它的记忆也同样被虚无所笼罩。
而伴随着远处一阵巨响传来,塔伊兹育罗斯最后的子嗣也宣布了死亡。
半沉眠当中的塔伊兹育罗斯再度睁开了双眼,繁育的命途又一次即将要被毁灭了,祂同化了整个母体,将那些分散在各个王虫体内的权能一并收回。
来自地表下的震颤愈发强烈,与此前展露自身力量而昙花一现的岚不同,哪怕与曾经的自己相比还是有些差距。
但塔伊兹育罗斯已然重获神体,连沉寂许久的意识也再度苏醒。
祂发出对子嗣的呼唤,但回应祂的只有虚无的寂默。
又一次,所有经“繁育”的子嗣又一次在自己的面前被无情的抹去。
祂恨透了那些星神,同时也有些不理解,为何自己只是想生存却无法被允许?
就和曾经那些屠戮自己所在的故土蠹星的外来者一样,看着同族们不断地死去,感受到曾经的一切都永远不复还。
生物最单纯的求生本能激发为了最为强烈的繁育。
祂开始无限制地分裂自我,翅膀、前后足、眼睛乃至一切都能够化为同族。
以这种方式去“繁育”,只有这样才不会迎来灭绝,只有这样才能够遵从求生的本能而活下去。
为了自己,也为了族群。
于是,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诞生了。
其理由也很纯粹,为了生存与延续。
可随着克里珀那创世纪的巨锤落下,一切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中化为泡影,可即便如此,塔伊兹育罗斯也没有迎来真正的死亡。
【虫皇将会卷土重来】
信奉繁育命途的生灵们心中都有着或一致或与之类似的念头。
而博识学会更是已经证明了塔伊兹育罗斯并未真正死去,祂只是被分裂开来,但只要繁育的命途还存在,祂就还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现在已经到来了。
数不尽的虫潮撕开大地的裂隙,巨大的薄翼鞘翅张开,塔伊兹育罗斯那宏伟的神体随着振动的鞘翅而飞出,祂脱离了地下的温床,开始向着太空飞去。
繁育的命途在此刻终于开始扩散。
世界各地不断出现真蛰虫,而且是以各种各样的“繁育”形式而诞生。
落下的枯叶蜷缩一团变成了一只真蛰虫、被摘落的果实破开自我化为了一只真蛰虫、刚刚从造车厂里出来的崭新的车子还没有等试驾就扭曲成为了一只巨大的真蛰虫。
医院里正在抢救的孕妇,哪怕胎儿已经确认死亡,可当胎儿被拿出来的时候,接生的医护人员吓得直接将其丢了出去。
死胎还未落地,鞘翅张开。
才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本来死去的胎儿变成了一只真蛰虫。
就连孩童手中折出的纸飞机,顺风而飞,在空中也张开薄翅,蜕变成了一只真蛰虫。
当一个物体在概念层次上产生了变化时,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即可列入“繁育”的命途。
而虫皇重生的当下,所有列入繁育命途之物都会变成真蛰虫。
恐慌几乎笼罩了整个世界。
而所有的真蛰虫并没有去袭击人类,而是随着虫皇一同向着寰宇飞去。
期间它们进化、蜕变,让自己变得能够适应宇宙的真空环境。
眼看虫皇即将离开这颗星球,黄泉紧握手中的刀。
要杀死斯喀拉卡巴兹也许并不算怎么难的事情,可要杀死一位星神的话,凭黄泉刚刚展现的力量还不够。
要杀死星神,起码得拿出同等级别的力量,而不止是停留在令使这一阶段。
黄泉需要向虚无索求更多的力量。
但是......
黄泉能感受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已经有些薄弱了,再使用这股力量致使自身被遗忘的话,黄泉就会彻底消失。
届时虚无将会履行自己早就该做的职责。
“......”
.......
另一边,坚铁把自己的锤子从眼前的王虫被敲碎的脑袋里取了出来,他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各处,身体好像是洗了个血浴似的。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断手断脚,身体姑且还算完好无损。
他扶了扶头上有些破损的安全帽,望着天上渐渐汇聚的乌云与虫群,他深吸一口气。
“呼......真是越看越熟悉的景象啊......”
坚铁一只手提着锤子,一只手从衣服里摸出了一包烟。
取出一根后将其点燃,放进嘴里吸了一口。
“唔咳咳咳......”
然后被呛的不停咳嗽。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抽的?”
他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碰过烟,吸过最多的也只是别人的二手烟。
“算了......这个样姑且也算是跟我老汉儿说过的一样,有个男人样了。”
他将手中的烟掐灭了,转头看了看,却看到了一个在废墟当中挣扎的小男孩。
坚铁见状立刻跑了过去,看着眼前这可怜兮兮的小男孩,他一只手就抬起了他身上的重物。
但刚一抬起,一只成年人的手臂就暴露在了他身后的废墟当中。
看到这一幕,坚铁愣了一下。
那很明显是一条女人的手臂,也就是说这个孩子估计是她母亲或姐姐拼死推出来的。
“......哎,似曾相识的感觉真是打脑壳的很呐。”
看着面前似乎要哭出来的小男孩,坚铁却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头。
“别哭了,若真想哭的话,那就在一切都结束后,等自己安全了,等还活着的家里人安全了,那就放声大哭吧。”
“到时候你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哭到天昏地死去活来也没问题,但是现在......”
坚铁将头上的安全帽摘了下来,戴在了这个小男孩的头上并且给他系好后看了看他的样子。
“嗯,虽然对你来说有些大了,但这个安全帽的质量可是很有保证的,千万要戴好了,然后就离开这里吧,有可去的地方就去,没可去那就寻求帮助,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呆愣在原地,走吧!”
他拍了一下小男孩的后背,而小男孩的眼泪打转了几圈后也没有哭出来,他很疑惑。
望着坚铁转过身去的背影,他问道:
“叔叔,你要去哪?”
坚铁挠了挠头,提起自己的锤子后头也不回地说道:
“去打灰、筑墙、盖房子,去......”
“建造一所遮风避雨的家,把一切可怕的怪物都能阻隔在外的家。”
坚铁向前迈步,向着最深邃最绝望的黑暗迈步。
小男孩看着坚铁离开的背影,他很疑惑。
为什么他要去盖房子?
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走?
为什么要把安全帽给自己?
他想了一会,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抬了抬头上的安全帽后转身就奔跑着离开了这里。
他们走向了各自不同的方向,就像是过去与未来交错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