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充站在司马昭的床前,看着逢乐官落在司马昭手腕上的右手,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我们也算打过几次交道,你对我多少也有点了解,我从来不说废话,今天过来提醒你,一是我觉得你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二是替司马家着想,长安毕竟不是宛城,接连有司马家的人折损在这里,委实没有必要。”逢乐官收回右手,脸色平静的看向贾充。
“是你的意思,还是夏侯家的意思?”贾充面色充血。
“对你我来说,重要么?”逢乐官反问道。
贾充一下子沉默了。他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司马昭,心里有些情绪泛滥起来。这个姓逢的美男子说的没有毛病,自己说到底只是司马家的一个外事随从,两大家族的明争暗斗,跟自己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这段时间躺在房顶上,白天看着厚重的云层东飘西移,晚上看着漫天繁星星罗密布,在深感自身渺小单纯的同时,他把这些年的生活做了个彻底复盘之后,对从前对未来,都有些懵懂的情绪潜滋暗长。
这些情绪吸收日月精华有了成长之后,他再看到太阳一点一点从东边升起,那个渺小单纯的自己似乎也随着昨天的夕阳挥手告别。
贾充把目光从司马昭身上挪开,心里的情绪也都收拾起来,他把目光对上逢乐官,一字一句的说道:“感谢逢乐官提醒,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没有权利帮司马家做任何决定和选择。”
逢乐官笑了笑,看了贾充一眼,就把目光洒落在司马昭身上。“不愧是司马都督调教出来的人才。有朝一日,真想当面见识一下司马都督。你家少爷脉象很平缓,身体机能应该是调回来了,但如今这个时节水汽氤氲,长期这么躺下去,后背容易生烂。”逢乐官站起身,整理了衣衫接着说道:“你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守也没有什么用,想杀他的你根本拦不住。你往天水走一趟,告诉你家二少爷,我家主人想见他一面。”
贾充整个人瞬间愣在原地,他没想到逢乐官话锋转得这么快,上一秒还在说司马家和司马昭的事情,这一秒立马就说到司马师了。
贾充当即在脑子里盘算了一阵,司马师到长安将近一个月,不长也不短,如果是隐藏身份的话,应该也能藏得住,但面对手眼通天的逢乐官,身份暴露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逢乐官,是不是宛城有什么风声?”贾充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逢乐官已经走到门口,只留下一个背影对着迷茫的贾充。
“我等你的消息。”逢乐官回过头看了一眼贾充,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项伯从州府离开后,并没有立马回到西街两市,而是让一名小厮叫来两个人,一个是河渡陈老大,常年盘踞在溱水码头上游的河道,凡过往船只必须缴纳保护费和过路费,靠着这一项业务,得了个河渡老大的诨号,称霸东村西村一带。
另一位则是溱水码头的青帮大佬,杜笙。要在溱水码头做生意,大概有三种情况,一种是詹水兴这样有官府背景的,能占据主导地位,第二种是溱水冯家,是当地的宗族大家,溱水码头的地都是他们家族的,他自然也能做点生意;第三种就是刘家这样的散户,他们做点两大家族看不上的生意,但即便是这样的的生意,也还有人会来争抢,为了避免生意被抢走,他们就只能寻求青帮的庇护。如果跟青帮有交情,那就是吃吃喝喝把事情给办了,但如果没有江湖人脉,那就只能花钱解决问题。
青帮中都是些狠角色,只要钱到位了,让他们对抗官府和冯家他们也不会眨眼睛。之前詹水兴被抓走之后,姓刘的就找到青帮抢了水神教的生意。
项伯把这两个人找来,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个荀先生的来源和身份。
当天夜半三更,东村的酒堂内,霸娘刚送走一帮地痞无赖,正在厨房里收拾的时候,几名挎刀佩剑的黑衣人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霸娘听到响动从厨房中走出来,看到几个人额的装扮,脸上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借这个时间,我们重新打量下霸娘,她身上已不再穿着竹片自制的类似盔甲的东西,头发也不再零散随意的顶在头上。现在的她,穿着青麻汁染成黄绿色的粗布衣裳,衣裳紧紧的缠裹着她那略显丰满的身体,衬托出凹凸有致的女人味,脸上全没了结婚前霸气哀怨的五官。
这么大的变化,都来自于那个看起来粗壮的男人,邓艾。邓士载早些年也是个舞文弄墨的搔首青年,后来知道自己的外形够不上风流才子,于是早早的拜入司马家门下,学习兵诡伐道之术。
司马懿在四十五岁同龄人身体机能都走下坡路的时候,又纳了一名二十岁的青楼卖唱女,这一段时间也正是邓艾贴身服侍司马懿的时间,于是跟着老爷学了不少存本固阳,泡妞撩妹的手段。
自从在众人起哄下跟霸娘结了婚,他就把这些本领悉数用在媳妇身上,短短两个月时间,把一个吞狼骑虎的女人调教出温情似水的柔媚来。
“几位客官从哪里来,小店已经打烊了,要是方便的话去别处看看吧……”霸娘陪着笑脸,真诚的看着几个人。
那几个黑影却不说话,只是笔挺的坐着,也不说吃喝,那态势很明白了,就是来找麻烦了。
霸娘也是经过江湖的人,当即用围裙擦了手,到柜台里摸出几两散碎银子藏在袖笼中,接着来到几人面前,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几位客官,倒不是小店不招待,委实是天色太晚,后厨里吃喝都没有了,要不然我开门做生意,怎么也不能不招揽客人,您说对吧!”
霸娘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几人的神色,看到其中一个人嘴角挂了点笑容,她以为是来人听懂了她的意思,就抖落着袖笼把那几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这点碎钱权当是小妹赔个不是,你们出了这里往西南走,二十公里到了天水,那里有花灯夜市,也有美酒姑娘……”
话还没说完,只听到哐啷一声,那嘴角带笑的男人把佩刀扔在桌面上,面色铁青地说道:“谁要你这点银子,让你家男人出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