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石璞近来总感觉有几分怪异,心里头好似被一团迷雾笼罩着一般。
原因无他,素来脾气火爆的沂王朱见深这次竟然对兵部库房失火之事不闻不问,不仅如此,还二话不说地将从辽东归来的整整三百号人一股脑儿塞进了朝廷的各个衙门里。
好家伙!无论是六部还是其他机构,几乎每个部门都能瞧见这些人的身影,就连他们礼部也未能幸免,足足被安排进了五六个呢!
这种反常之举可着实令礼部尚书石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暗自思忖:“那朱见深小儿到底打的什么
算盘?依照往日的习性,遇到这般大事,他必然会暴跳如雷,继而展开一番深入彻查才对啊!
怎地此次却画风突变,只顾着往各部门安插人手了呢?”然而任凭石璞如何苦思冥想,始终也猜不透其中的缘由。
虽说心中疑惑未解,但礼部尚书石璞倒也并未过多纠结于此。
毕竟从辽东回来的这批人大半都是昔日大明朝的莘莘学子,想必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
既然事已至此,多想亦是无益,且看后续发展再作打算吧。
若要依据关系亲疏来进行划分的话,这些人和他们这群文官彼此之间的关系还算比较紧密。
而此次归来的那些贡生们,其中大部分皆是某些文官的子侄之辈。
对于这种情况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得清楚。礼部尚书石璞对此感到十分困惑,但他最终决定不再深入探究此事,转而吩咐自己的下属与这些归来的贡生多多建立联系、增进感情。
因为在他看来,大家同属一类人,理应容易拉拢到一起。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次日清晨,当礼部尚书石璞刚刚踏入衙门开始办公之时,
他昨天派遣出去与贡生们联络感情的那名手下便满脸愁苦地匆匆走来,并向他禀报说:
“大人啊,这帮新到来的家伙似乎特别棘手难办。不管我们是邀请他们一同前去喝花酒,还是带他们去寻欢作乐,这帮人一律是拒绝的。
“哦~”
礼部尚书石璞一听这个,
顿时就愣住了,
然后放下手里的茶碗询问道:
“不应该呀,按道理上讲,他们经历了如此之多的苦难折磨,好不容易回来了,理应紧紧抓住机会尽情地享受才对啊!”
那位手下满脸苦涩地诉说着。
“可不是嘛,这一帮人简直就像是那些苦行僧一样啊!不仅仅仅只是居住在公房之中,过着极为简陋的生活,而且每天都以粗茶淡饭果腹,丝毫没有一点想要改善生活品质的念头。
即便我们好心好意地叫来了丰盛的席面,专程前往工房设宴款待他们,可这些人居然还是无动于衷,丝毫不为所动呢!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他们现在究竟在干什么?”礼部尚书石璞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惊愕之色,心中不由得一紧。
“回大人,他们索要了各种开支的账本,这会儿据说正埋首于其中仔细查看呢!”手下一脸愁苦地回答道,声音之中隐隐透露出一丝不安。
“嘶~~”听到这个消息,礼部尚书石璞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如遭雷击一般,惊得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抓住桌沿,神色紧张地追问道:“各个账本可曾有什么疏漏之处?”
手下望着石璞如此紧张的模样,赶忙回应道:“账本向来都做得滴水不漏,那帮毛头小子初来乍到,想必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只是长此以往下去,终究也不是个办法呀!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此时,礼部尚书石璞的眉头已经深深地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目光凝重地思索着,越想越觉得此事内里定然大有文章。
沂王朱见深无端端派遣这一干人等到朝堂的各个部门,其目的定然不单纯,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大人,下官有事求见!”
正当礼部尚书石璞紧锁眉头,苦思冥想着应对之策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只见一名官员风风火火地朝着书房疾驰而来。
此人嘴里虽说着求见,但行动上却丝毫没有等待礼部尚书石璞回应的意思。还未等石璞有所反应,他便如同一头蛮牛一般,径直闯进了屋内。
礼部尚书石璞见状,脸色瞬间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要知道,在这等级森严、礼数周全的大明官场之上,如此鲁莽无礼的行径简直就是对上官尊严的极大冒犯,完全可以视作此人压根儿没将他这位堂堂礼部尚书放在眼中。
像这样全然不顾礼仪尊卑的行为,在整个大明官场都是极为忌讳之事。
石璞心中怒不可遏,当即黑着脸就要厉声呵斥。然而,当他张开嘴巴正要发作之时,目光却忽然落在了闯入者身上。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官袍,但其肤色黝黑,身材健壮异常,与平日里那些养尊处优、文质彬彬的朝堂官员们截然不同。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前段时间刚从辽东归来的那批人中的一员嘛!
想到此处,石璞到了嘴边的斥责话语硬生生地被咽了回去,嘴唇动了动后最终还是紧紧闭拢了起来。
礼部尚书石璞现在摸不通这些人的路数,只能把这口气给咽了回去。
“哦?王刚大人啊,您这刚刚上任,不知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向本官禀报呢!”礼部尚书石璞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用一种阴阳怪气、略带嘲讽的语调说道。
只见那王刚面色凝重,拱手施礼道:“大人,下官近日查阅账本时,竟发现一桩蹊跷之事。我礼部用于招待鸿胪寺的各项物资采买价格似乎存在问题。
就拿那寻常可见的鸡子来说吧,街市之上,一枚鸡子不过区区三文钱而已,但咱们礼部账本所记载的价格,却高达二十五文一枚!如此巨大的差价,下官着实怀疑其中有人暗中贪墨公款!”
话音未落,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礼部尚书石璞手中的茶杯被他狠狠地砸在了桌上。他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庞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好一个王刚大人呐!您风风火火、兴致勃勃地前来找本官,难道就只是为了这么一枚小小的鸡子的价钱不成?”
此时的石璞心中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真想立刻冲上前去,将眼前这人的脑袋劈开好好瞧一瞧,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样稀奇古怪的念头和想法!竟然会因为一枚破鸡子兴致冲冲的来找自己,
而且仅仅是由于登记造册时所标注的价格与市面上流通的实际价格存在差异,这种现象难道不是屡见不鲜、稀松平常的吗?
倘若不这样操作,每年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之多的冰敬和炭敬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呢?要是真不采取这般手段,那底下众多官员们靠什么来维持生计啊?
光凭那少得可怜的微薄俸禄,大家的日子岂不是都会过得捉襟见肘、紧紧巴巴的嘛!
然而,就在此刻,那位刚从辽东归来的名叫王刚的官员,仿佛压根就没有留意到礼部尚书石璞那张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黑脸一般,
竟然旁若无人地自顾自地翻开了手中的本子,并轻声念叨起来:
“正所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通过这小小的一处细节便能窥探出整体状况。单单一枚鸡蛋居然就有着如此高额的差价,那么诸如米面之类的粮食作物呢?
还有牛羊肉等各类肉食呢?
以及各种各样的布匹,各式各样的服装等等物品又当如何呢?把这么多东西统统累加在一起计算的话……”
随着王刚话语的不断深入,礼部尚书石璞的面色变得越来越黑沉难看,犹如乌云密布一般;
而先前站在一旁的部里另一名官员,则早已是满头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停地滚落下来。
“好了,不要再说了!
王刚大人刚刚回来,
可能对京城的各种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有空多出去逛逛就知道了!”
礼部尚书石璞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初来乍到的家伙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不通人情世故。
他竟敢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顾忌地将他们这群人深藏已久的秘密统统揭露出来,仿佛要将那遮羞布彻底扯下一般。
虽说如今礼部尚书石璞早已不再依靠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敛财,但他又怎会甘心让旁人知晓礼部背后那不为人知的肮脏与龌龊呢?想到此处,石璞心中一阵恼怒,连忙开口喝止王刚,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同时,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一张面额高达一千两的银票,想要塞进王刚手中,以此堵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然而,令石璞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个名叫王刚的家伙仅仅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张银票,便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开,紧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无功不受禄,这钱财王大人还是快快收回去吧!”
听到这话,石璞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面前这个油盐不进的王刚,怒不可遏地吼道:
“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难道你真以为仅凭你所掌握的这点破事就能将我扳倒不成?哼!告诉你,就算此事闹大,最多也就是开除几个办事不力的吏员罢了,根本动不了本官分毫!”
礼部尚书石璞打算破罐子破摔,
反正这种事在大明官场屡见不鲜,
别说他没在这个上面捞钱,
就算他在这个上面捞钱,
也不可能会被罢官的,
顶多被定个失察之罪而已!
没想到对面的王刚却嘴角一笑,
不紧不慢的翻开另外一个本子念到:
“景泰六年七月,朝鲜使者借着来大明上供的理由,
夹带高丽参,鹿皮熊皮……若干,
归朝时于松江府又装满了生丝与瓷器。
景泰七年八月,朝鲜使者………
景泰八年八月,交趾……………”
王刚每年一条,
礼部尚书石璞的额头就多出许多许多汗水,
还不等王刚念完,
礼部尚书石璞就紧张的站起身来大声的嚎叫到:
“这不可能,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这绝对是栽赃陷害!”
礼部尚书石璞额头布满了汗水,
他没想到眼前眼前这个家伙才来几天就已经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采购物资瞒报虚报这种我是根本伤害不到他,
但是这种大规模的走私,
如果一旦被上面知道,
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要知道从宣宗时期开始就是他们这群人推动的海禁,
几乎已经达到了片叶不可下海的地步,
现在要是爆出来他礼部尚书石璞正在私底下秘密的走私,
他按照沂王朱见深的性格,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不可想象。
面对石璞的咆哮,
王刚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朝后面摆了摆手,
就见到一个不像中原人的家伙被推了进来,
礼部尚书石璞定睛一看,
眼球不由得微缩,
因为推进来的那个家伙正是朝鲜使者的一员,
和礼部尚书石璞已经合作过多次了。
“这上面可是有画押的,石大人自己去和沂王殿下去解释吧!”
王刚量了量上面按的手印,
嫩笑的朝着礼部尚书石璞说道,然后转身出了门。
礼部尚书石璞想阻拦却没能阻拦得住,
顿时怒气冲冲的看向了那个畏畏缩缩的朝鲜使者。
“你他娘的有病是不是,
这种事情是能承认的吗!
你是想玩九族消消乐吗!”
礼部尚书石璞抓着那个朝鲜使者的脖领子,大声的叫骂道。
那个朝鲜使者满脸委屈的说道:
“不答应不行,我的九族现在全部都在他们手上!
是死是活全都在他们一念之间呀!”
“什么,你在胡扯些什么!你的九族不在朝鲜吗!”
礼部尚书石璞大惊失色。
只见那个朝鲜使者哭丧着脸说到:
“我们家的封地在朝鲜北部,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被一伙蒙古鞑子攻陷了,
现在家人全都不知所踪,
只有刚才那人说出了我妻儿老小的名字,
并且告知我的妻儿老小现在正在辽东,
我的女儿已经怀了身孕…………”
那个朝鲜使者哭丧着脸瘫坐在地上,
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鞑子抢走的家人会出现在上国人手里,
难道在他们朝鲜肆虐的那伙蒙古鞑子是听令上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