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铁血政变(八)
作者:莲飒   凡赛尔之夜最新章节     
    贝篱大声喘着气,他撑着幻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来自血枪的冤魂仍在侵蚀着他的身体。主人的死亡不仅没让冤魂退却,反而激发了它们的凶性。

    贝篱用手一抓,便抓下一堆蠕动的肉块。

    那是凯因斯从未见过的虚弱模样。

    垂暮、衰老、弱小。

    磅礴的神力在方才战斗中挥霍一空,幻剑被冤魂缠绕,也难以帮主人回复力量。没有神力支持的贝篱犹如一个真正的老人。

    他说,“不要留下一点血肉。”

    凯因斯照做了。

    他“湮灭”了暴君的尸体,连同周围土地上的一切痕迹。不到一秒,缭绕在这片土地上的污秽之气就消失无踪。

    那个名动天下,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真的死了。

    不留一丝痕迹地死了。连坟墓都没有。

    凯因斯自然也受到了“时间暂停”的作用。

    这也是暴君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原因。

    在明知有埋伏的情况下,他还是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贝篱身上,反而忽视了来自身后的威胁。

    也许他正是太过自负,认为天底下只有贝篱才有能力对自己造成伤害。

    又或许他认为自己抗下偷袭者一击也不会死。

    但凯因斯的攻击一旦击中,湮灭将席卷全身。而暴君,可没有多余的祭品给他恢复了。

    不,本该还有一个。

    但梅塔梅尔扰乱了暴君的感知,在致命的一刻,让他忘记了致命的事情!

    梅塔梅尔从黑暗中走出来,月光照在他身上,也照出了一身的血迹。

    看到这情景,弗兰西丝也不由地皱了眉。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但她很快意识到木已成舟,自己已没资格反悔。

    “我的使命只剩下一个。你们也别忘记契约。”

    “当然。”回答他的不是贝篱,而是雪曼。

    他同芬里尔也赶到了现场,芬里尔立刻给贝篱做了些治疗。

    “治愈”令贝篱稍微有了力气。他在雪曼的搀扶下站起身,说道,“我需要一段时间治疗。在痊愈之前,雪曼,一切就交给你了。”

    “我会打造出最强的阿尔贝托。”雪曼点头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行进的路线刚好在凯因斯身边。

    虚弱的贝篱……虚弱的神……他们擦肩而过的刹那,凯因斯能感知到贝篱的真实情况,他的虚弱不是骗术。

    凯因斯确定如果自己出手,一定能杀死贝篱。

    但他没有动手。

    他听见雪曼说,“做得很好,凯因斯。接下来你可以好好休息一阵。”

    这就是凯因斯没有动手的原因。

    他的心脏不断跳动。那提醒着他,他的性命还掌握在雪曼手里。

    戒律无时无刻不在束缚着他。

    “是。”凯因斯回答。

    ……

    时间退回到两个小时前。

    王宫的地下通道内远没有上方嘈杂。

    梅塔梅尔领着菲利西亚诺重新打开虚掩的大门。

    年幼的王子显然不懂楼上发生了什么。这个地下通道已足够隔音,却仍是有嗑哒嗑哒的声音不断传来,让人想起被关进棺材的活人用指甲挠抓棺材板。

    菲利西亚诺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攥紧了衣袖,试探性问道,“上面不是在开宴会吗?”

    “是的。”梅塔梅尔似笑非笑。“非常热闹的宴会。”

    下一瞬,梅塔梅尔又问,“殿下很好奇么?”

    菲利西亚诺不知如何回答,平心而论,说不好奇是假的,可他担心问出后会引起梅塔梅尔不满。于是,他只能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样吧。我们立个契约。只要殿下答应帮我完成一件事,我就带你去楼上看看。”

    “什么?”

    梅塔梅尔反问道,“殿下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红茶么?”

    菲利西亚诺被问住了。他只能忐忑地摇摇头。

    怎么可能会有人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茶?除非红茶对他来说是一辈子只能喝一次的奢侈品。

    “说的也是。不会有人对此等小事在意。那么,殿下记得自己有几次濒死吗?”

    这次,菲利西亚诺小声答道,“五次。”

    他明白了梅塔梅尔的意思,人不会记得平淡的小事,却能记住自己濒临死亡的那刻。

    梅塔梅尔用玫瑰色的美丽眼睛环顾地下监牢。“这里共有253名祭品,他们都是您的血亲。”

    突然,其中一个浑浑噩噩的人爆开了。他的身体炸成血与肉,泼洒在旁边人的脸上。而其余人没有分出一个眼神。

    菲利西亚诺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国王陛下在战斗。作为能力的代价,他需要血亲的生命复活。”

    “所以现在……”

    “殿下,您想成为国王吗?”

    “我……”

    “还剩下两个小时。”梅塔梅尔说道。“您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思考。如果您渴望成为国王,就亲自杀死252人,作为嘉奖,我会带您参观王宫的晚宴。而如果您希望生活在庇佑下,您可以拒绝。我仍然会履行与王妃的契约。”

    梅塔梅尔的条件很简单,菲利西亚诺从其中找不出任何陷阱。但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为什么梅塔梅尔突然问自己想不想成为国王,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杀了这些血亲。

    可世上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更正如他幼时时常思索为何父王不喜欢自己。

    而之后的岁月里菲利西亚诺逐渐明白,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

    他仅能接受。

    他的面前是数百名血亲,他们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可兄弟姐妹欺负他的并不少。

    如果伤害可以用数值衡量,“杀死”与“推进水池”的区别无非就是个位数的差。

    他有多珍惜这些人的命吗?

    肯定是没有的。

    然而阻挠他的,并非罪恶感或正义感,而是恐惧。

    自己与被关在地下室里的这些人有什么不同。说不定哪一刻他的性命就被交到别人手里。

    他会被当做某个谈判的筹码,下注的人用戴着手套的手把它扔进筹码池。

    不要!

    他才不要!

    菲利西亚诺粗喘着气,对梅塔梅尔说道,“我需要一个武器。”

    梅塔梅尔拿出了早已备好的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