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脑海中闪过阴庭的全景。

    这时，仿佛只要李灵运一个念头，这阴庭就能随着他的心意变化。

    当真是皇权至上。

    李灵运立刻开启了阴庭的门户，将人在北平的李胭脂给接引了进来。

    如今他是阴皇，给自己人开点小灶，也并无不可。

    李胭脂手中的仙棋破开。

    老秦王“朱益顺”的形象隐约显形，只不过还没有恢复灵智，看起来徒有其表。

    饶是这般。

    仍旧叫李胭脂满脸激动，眼眶湿润。

    她默默无声，守着朱益顺，目光望向四面，警惕任何可能影响到朱益顺魂魄的危险。

    忽然间，一道火红的身影从她眼前掠过。

    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来到了李灵运的身后。

    正是虞裳。

    虞裳感受到李灵运身上那股，属于阴皇的气息之后，眉头皱紧。

    “你得了阴皇气数，莫不是小羽真的出事了。”

    李灵运也没有替楚武帝兜着。

    那家伙付出这样的代价，甚至自己有可能从此消失了，没理由叫他去做默默无闻的圣人。

    ……

    一番解释之后。

    虞裳脸上的表情僵住。

    她没有说话，但她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虞裳孤身一人行走千年。

    一直觉得，这世上万物的变迁，终究会有其归宿。

    唯有自己——

    她才是漂泊于天地间的孤舟，打从虞重离世之后。

    天地之大，却再不会有能容留她的港湾。

    所以，虞裳从来没想过，更不会去刻意要求任何人，把自己放在心上。

    过往种种，在这一刻仿佛全部具象化。

    她兜兜转转。

    直到放弃了仙人长生的那一刻，她也从来不曾回头。

    两滴泪水沿着眼眶落下。

    李灵运对美人垂泪已经毫无波澜，开口道。

    “他临走时，念念不忘的就是你曾经为他哭过一次。然而，仙人是不会落泪的。”

    “今日来看，你舍去了长生，反而获得了情感。”

    这句话，倒像是一瞬间点醒了虞裳。

    她看向眼前之人，躬身而拜。

    “李道友，你既然可以让小羽进入地府，能否也让我过去。我一定会将他带回来的。”

    此刻，虞裳全然没有了仙人的姿态，倒像是一个想要寻回爱人的女子。

    李灵运与她相识了近百年，见到过虞裳经历骨劫时的三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就是红仙。

    不是燕云歌，也不是虞裳。

    直至现在，李灵运适才觉得她变得真切了些。

    但是，虞裳这话有点强人所难了。

    李灵运摇了摇头：“你已是仙人，在没有足够功德情况下，是不足以进入地府炼化果位的。至于楚道友，他已经与天地达成了一致，将自己卖给了天地。”

    “这是大势，已经不可以改变了。”

    闻言，虞裳顿时有些面如死灰。

    可是以她的性子，又不会这般轻易放弃。

    虞裳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再次开口：“若是我舍去了这一身修为，可否让我进到小羽的鬼帝城里。我欠他的太多，只希望能用余生来补救。”

    李灵运露出了一个赞许的表情。

    不愧是自主成仙的天才。

    这脑子转得就是快。

    他点了点头：“大势不可违，但是小势可以变。”

    说罢，李灵运屈指一点，又有一枚仙棋凝成，落到了虞裳的手里。

    虽然楚武帝那家伙一走了之了。

    可是自己的地魂与他毕竟共事了这么久，想要偷一点楚武帝的魂魄还是很容易的。

    这道魂魄经过处理，剔除了楚武帝成为阴皇之后的记忆。

    只要虞裳愿意。

    她同样可以保留一部分魂魄，与楚武帝一同进入到鬼帝城。

    但作为代价。

    她这几千年的修行就要灰飞烟灭了。

    李灵运将其中的利害讲明。

    平心而论——

    对于故人已经越来越少的他来说，李灵运是很想袖手旁观的。

    可大家相交一场。

    他又不希望让故人带着遗憾而去。

    这样做就不够朋友了。

    虞裳的眼底再度焕发出了希望。

    她立刻开始施展仙法，将自己的魂魄分离成三部分。

    第一部分，承载着绝大部分的修为，作为耗材。

    第二部分，进入到鬼帝城。

    至于最后一部分。

    虞裳将一团灵光送到李灵运的手里，那是她一辈子修行，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剑心。

    这对剑修而言是一种境界。

    可是对剑本身来说，却是能让一把剑拥有完整的喜怒哀乐，让它能够像人一样。

    毫无疑问，这东西是带给燕云歌的。

    虞裳笑了起来：“你我多年交情，临走时还要给你添麻烦了。我如今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报答你，只是希望，你也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灵运想说她是误会了。

    可是自己的内心，又让他不愿意将这句话说出来。

    这本身也是一种从心，不是么？

    等到虞裳的三魂分离，

    她的身形逐渐幻灭，直至一左一右形成了两道与“朱益顺”一样没有意识的魂体。

    不远处，李胭脂目睹了这一幕。

    她心中忽然觉得，自己与秦王还是幸运的。

    至少，他们两人很早就表明了心意。

    哪怕在阴阳两隔之时，也依旧念叨着彼此，这就是最完美的爱情。

    ……

    不多时，一张巨大的面孔浮现在西楚故都的上方。

    来者是地府至高的存在。

    酆都大帝！

    它与其他的地府之神不同，本身就是“地”的一部分力量，相当于是这世界的一面。

    酆都大帝口中敕令，诏封这座西楚国都为西方鬼帝之城。

    他衣袍挥动，面前整座故都直接陷了进去。

    李灵运对着李胭脂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刻带着秦王向下方赶去。

    虞裳的力量带着她与楚武帝的魂魄向下。

    酆都大帝见此一幕，眉头微皱。

    他正准备阻止。

    毕竟，这要是真的随意让残魂进去，岂不是坏了地府的规矩。

    李灵运来到酆都大帝面前，他开口道。

    “我以功德送他们下去。”

    话音落下，灿然的功德金光亮起，哪怕酆都大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

    他打量着李灵运，旋即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以一人之力打进魔界的那位？

    酆都大帝知道了李灵运的来历，也不与他为难，象征性收了一点功德金光，开口道。

    “下不为例。”

    李灵运点了点头：“我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