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听霍子玉说李师道会主动卷入满洲争斗，颇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李师道是没有这个胆量加入满人内斗的。

    霍子玉却道：“子玉觉得目前最可能搅合进渤海国与黑水靺鞨国战的，也就是李师道了。”

    “说说你的理由。”

    “陛下，黑水靺鞨与渤海国地处大唐东北，与之接壤者，也就是室韦、契丹以及卢龙了，室韦与契丹这些年纷争不断，打打闹闹之中，争端冲突却在向东偏移，已经颇有与满洲两国形成四国交界纷争的趋势，如果满人相争，无论引入室韦还是契丹，都无异于引狼入室，所以两国都应该不会这么愚蠢。”

    “所以，你的意思是，雅尔哈赤可能勾结李师道进攻渤海国？”

    “陛下所言正是，如果黑水靺鞨与李师道一同进攻渤海国，渤海国王子必然率兵北上抵抗黑水靺鞨，而南下抵御李师道的，极有可能就是高奚，这样一来，高奚就拿到了兵权，然后高奚跟李师道就在边疆持久战，高奚长期掌握兵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嗯，有道理，不过，高奚拿到兵权的话，对雅尔哈赤有什么好处呢？”

    “这也是子玉目前没有完全想明白的地方，”霍子玉道：“或许，雅尔哈赤、高奚以及李师道，三者还会达成同盟，一旦高奚拿到兵权，李师道便假装不敌败走，而高奚则有机会率兵北上，这样一来，黑水靺鞨的大王子就将不敌，从而使得其父王不得不启用雅尔哈赤，最后，高奚在战场卖个破绽，黑自己大哥一把，借雅尔哈赤的手，杀掉自己大哥！”

    “原来如此，”德宗恍然大悟道：“如果果真如此的话，这个雅尔哈赤的确是有枭雄气象！”

    “嘿嘿嘿，陛下，东北乱点好，东北乱了，契丹和室韦必然会插手，到时候，或许对我们是最有利的！”

    “未必啊，”德宗叹道：“如果契丹和室韦插手东北，大唐就算插手攻打契丹，也很难占到便宜，因为回鹘很难从西域抽身与大唐联手攻打契丹，大唐动手北上，只能从河东抽人，这样一来，很可能被义武和成德趁虚而入！”

    “陛下所言有理，但也并非就是绝对。”

    “怎么？”

    “陛下忘了昭义和魏博了么？”霍子玉道：“只要义武和成德出手，我们和魏博、昭义也可以动手了，当然，还有东面的横海！”

    “嗯，不错。”

    “如今各地的局势，处在一种奇妙的平衡状态，一旦局部动了起来，整个局势都会被牵连动起来。只要我们提前做好准备，就能防患于未然，从而处急患而不失。”

    “不错，看来朕也要行动起来了。”德宗似乎想到了什么，抚须缓缓说道：“雅尔哈赤的任命书，明日朕会发出，你就不用操心了。”

    “是，”霍子玉拱手道：“陛下，没别的吩咐的话，子玉就先告退了。”

    “嗯，退下吧。”

    霍子玉闻言，拱手告退，刚打开门，便见张贵妃又进来了，他赶紧又拱手行礼，正要走，只听身后德宗急道：“等等！”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霍子玉赶紧拱手请问。

    “适才新科进士琼林宴上，有人提到了你在平康坊出得诗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一众进士和礼部、尚书省的文臣都想不到好的对句，你必须给朕一个交代。”

    “交代？”

    “对啊，你出的诗句，你不对谁对？别再跟朕说你也不知道了！”

    霍子玉闻言一笑，思忖了一下才道：“子玉倒是能对出，不过有三种对法，自己不好权衡，所以才说，自己也不知道。”

    “哈哈哈，还得是你啊，居然有三种对法，说说看，朕来帮你出主意。”德宗一听霍子玉有三种对法，顿时来了精神。

    连霍仙鸣闻言都有些惊讶，当然，也包括刚来到德宗身边的张贵妃，“天若有情天亦老”一句，已经传遍长安了，大家都在困扰怎么对，听霍子玉说有三种对法，自然感到惊讶，所以一双美目不由自主地微望向了霍子玉。

    霍子玉确实有三种对法，第一个是他后世一位从河南转学到亳州的高中同学对的，他觉得挺有意思的，颇有些仙风道骨；第二个是北宋一位牛人对的，第三个则是尊敬的毛主席他老人家对的，这三个对法，他都觉得很好，所以才说有三种对法。

    此刻听德宗如此说，霍子玉道：“第一种对法，谓之‘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

    张贵妃闻言赞道：“妙哉、美哉！”

    德宗闻言点头道：“嗯，上句的天，乃是自然之物，所以第一种对法也是以自然之物对之，美则美矣，妙倒是欠缺些，你再说说第二种对法。”

    霍子玉笑道：“这第二种对法，谓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德宗闻言，心头一惊，脱口赞道：“好一个‘人间正道是沧桑’！端地是气魄雄浑浩大！”

    张贵妃则道：“可惜气势有余，失了工整与味道。”

    “哈哈哈，正是因为脱开凡俗的套路才更显出气魄嘛！”德宗笑道，看得出，他很喜欢第二种对法。

    张贵妃轻轻捶了德宗一拳道：“陛下乃九五之尊，有吞吐日月之雄心海量，自然喜欢这等气魄雄壮的词句。”

    德宗闻言，哈哈一笑，一把抱住张贵妃，然后对霍子玉道：“你再说说第三种对法。”

    “这第三种对法嘛，谓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到无心人自仙。’”

    “这个。。。”德宗闻言一愣，喃喃道：“这种对法倒是有趣。”

    张贵妃笑道：“第一种对法可谓美哉，第二种对法可谓壮哉，第三种对法，臣妾倒是说不出来具体的感觉，虽平仄不甚工整，但给人的感觉很自然。”

    见德宗点头，张贵妃继续道：“第一种对法，上句的‘老’与下句的‘恨’都是感情表达强烈的字眼，虽然使得上句和下句的情感表达都很有冲击，但是两句结合看却都是伤感的韵味。”

    “爱妃所言极是，第三种对法反而是有一种在上句情感炽热表达后归于平淡的感觉，这就使得诗句达到了哀而不伤的状态，乍看平淡，但却颇有道法自然、返璞归真的韵味，”德宗点头说道：“修道之人，能放下世间种种，达到无心，的确已是仙人之境了。”

    张贵妃闻言，望向霍子玉的目光却是一呆，难道霍子玉已经到了无心之境？还是他想借机表达对自己“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