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全没有真切接触的前提之下，还能叫姜莞无比清晰地记住对方模样的人，可以说屈指可数。

    此时不远处只能看到侧脸而窥察不出半分具体情绪的谢时谦，偏生就是其中一个。

    男人那叫人不敢直视半分的威势早已渗到了骨子里，再结合其位高权重的身份，周遭俨然要安静许多的气氛就已然可见一斑。

    平心而论谢时谦会出现在这里其实算不上奇怪，只是寻常人要见到他本应该难如登天才对，姜莞又哪里会无缘无故联想到他身上。

    男人这会正略微垂着眼睫平静注视着正笑着说什么的徐明山，并没有投来半分多余的目光。

    但姜莞直到在江父江母同桌落了座，也仍旧没办法松口气。

    因为也就在她迈进里厅的那一刻，站在谢时谦身后的关黎侧眸看了过来。

    虽然对方的目光几乎只在她身上一掠而过，但也就对视时对方微微眯眸的瞬间，姜莞仍旧能察觉到那眼神里隐含的些许意外。

    意外才是正常的。

    毕竟在关黎的印象中，上回见到她应该还是在邵廷身边。

    当时蒋言也没有介绍她的身份，所以对方应当并不知晓她是邵廷的秘书，但现在她又和江叙同时出现了。

    要知道前不久她才差点在江叙车上和关黎打第二次照面。

    恐怕像这位关秘书这么敏锐的人，很快就会猜测上次车里的人是不是她。

    姜莞倒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重点在于……当时谢珩也在场。

    和谢时谦的亲弟弟有关的事，关黎有意留心的可能性很大。

    思及此，姜莞微微垂眸，端起江叙递到身前的茶杯轻抿了口，缓平略微紊乱的心跳。

    坐在身旁的江母察觉到了什么，在江父与同桌人闲谈之际执起她的手，轻声道：“莞莞，是不是有点不自在？”

    说这话时她语气里难掩歉意。

    在知晓姜莞还并不是自家儿子的女朋友之后，林瑾便意识到让江叙带姜莞一起来参加徐明山的生日宴这事，恐怕是欠考虑了。

    事实上原本她只是想着借这个理由见一见姜莞，想和她更亲近些，但这些得是基于姜莞真是江叙的女朋友的前提之下。

    如果不是，姜莞才这么年轻一小姑娘，在这样的地方难免不自在。

    林瑾现在只担心这件事冒犯到了姜莞，甚至反倒给江叙帮了倒忙。

    好在姜莞摇了摇头，弯眸柔声道：“没有的阿姨，您放心。”

    见她眉眼大方含笑，并没有什么拘谨疏离的意味，林瑾稍稍放下心的同时更觉喜爱，又拉着她连连聊了不少话题。

    过程中姜莞面上倒是淡定自若，实则虚握着茶杯的手心早已微微泛湿。

    她听不太清楚不远处那几人都说了些什么话，但能感受到那道似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纪行璟……

    这男人着实坏得很，表面看来什么都没做，也不与她对视，但只偶尔兴起般瞥过来的目光，分明就夹杂着点难以形容的意味不明。

    这种只有身为当事人能感受到的不明朗的深味几乎是顺理成章挑起某些面红耳赤的纠缠记忆。

    也正是这些记忆，以及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心跳难平的滋味，还真跟男人说的“偷情”似的，磨得姜莞愈发心神不宁。

    想了想，姜莞果断趁有看似同江叙颇为相熟的中年男人同他攀谈的功夫，在他耳边低声道：“叙哥，我有些闷，想自己去外面透透气，你先聊？”

    女孩说话间那股子清浅的气息羽毛般毫无征兆拂过耳边，江叙呼吸不由一紧。

    再将她漆黑清亮的双眸纳入眼底时，他已然喉间微滚，启唇答应了下来。

    “好。”

    在场多是混迹官场深谙处世之道的老油条，哪怕是年轻人，也都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再加上周遭安保措施极其严密，江叙倒并不担心姜莞的安全。

    说到底恐怕也就只有纪行璟这种权势地位几乎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衡量的人，才会在这样的地方肆意妄为了。

    现在纪行璟还在场，江叙也就没有阻止，毕竟……姜莞说的是“自己”。

    想到这里，江叙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

    若单论对她有什么企图，他和谢珩、邵廷和甚至纪行璟这些男人其实根本没什么区别。

    然而人和人的本质就是不同的。

    很多事他做不来。

    每每对上她那双盈盈望着他的双眼，他就再也不忍心做有违她意愿的事。

    但江叙也很清楚，如果任由事态如现在这般发展下去，恐怕姜莞会离他越来越远。

    而除此之外，像邵廷和纪行璟这种的男人，她往后该如何收场……

    他又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她。

    原本同席和他闲聊的人见他望着姜莞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便打趣道：“最近京市这么多动静，阿叙律所的业务应该也挺繁忙吧？”

    “这平日里都多久没见到人了，今晚倒是难得，还领着刚才那漂亮小姑娘。”

    话落，他又看向一旁的江父江致言。

    “老江，你们江家是不是真好事将近啊？”

    江致言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看了眼江叙，温声道：“他们啊，有自己的安排，我们哪掺和得明白。”

    ＊

    姜莞对身后人谈论的话题浑然不知，去前厅尝了块甜点便走出了宴会厅。

    与之前参加的晚宴不同的是，今晚即便似有若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少，但都只是一掠而过，也从始至终没有人前来打扰搭话。

    姜莞乐得清净，便坐到宴会厅入口花园旁的长椅上给殷惜通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环境显然有些嘈杂，所以殷惜只能刻意放大些许嗓音。

    “莞莞？你不是在参加晚宴吗？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姜莞眉眼稍弯，柔声回答：“没有，出来透透气，就给你打个电话，还在工作室吗？”

    殷惜笑了笑：“我想着让工作室早一点步入正轨，所以有时间就来盯着。有些事情自己亲自动手也确实更放心些。”

    “你别说啊莞莞，我这边放出风声之后主动联系到我想签约的主播不少，其中还有你应该认识的，就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