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沉寂片刻,姜莞才听他道:“我到的时候,你在接电话。”
接电话……
那就是她下车之后才到的了。
姜莞眼底复杂,又暗自松了口气。
“那纪董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纪行璟将她松开,搂着她的腰低头凝视她几秒之后,方才语气不明地启唇:“刚才还是纪行璟,现在又变成纪董了。”
他盯着她的眼神像带刺的钩子,鼻息却反而溢出丝喜怒难辨的低笑。
“姜莞,有时候太善变,不好。”
姜莞眼睫轻颤了颤,被他盯得心头莫名发紧。
“我做惯了秘书,下意识尊称而已。”
话音落下,她撇过脸躲开他的视线,低声嘟囔:“不过纪董说得没错,我的本性就是这么善变,您要是看不惯,大可以离得远远的,从此不再搭理我,又何必大晚上还来找我……”
纪行璟听她小嘴叭叭地话越说越难听,轻而易举掐紧她的细腰让她抬眸直视他:“姜莞,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心里我和邵廷有什么不同?”
熟悉的名字毫无征兆落入耳中,姜莞眸光凝固了瞬,清晰地察觉到周遭骤然凝滞的气氛。
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什么表情也没有:“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
“于你而言,和邵廷是你徐徐图之,所以你觉得来之不易,甚至对他动了真感情。”
他指腹触上她的唇,慢条斯理地摩挲:“我就不一样了。”
“我是送上门让你利用的,这种送上门的,当然不值钱。”
他的声音难得低沉偏冷,平静得叫人心慌。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依仗的是什么?”
依仗?
姜莞瞳孔微缩,却听他道:“你就是仗着,我舍不得真不如你的意。”
他低凝着她仍旧发红的双眼,目光深晦不明:“就像昨天,甚至不惜用你自己的安危试探我对你的心思是真是假。”
“那现在呢,试探结束了,你有答案了吗?”
周遭气氛陡然沉寂下来,姜莞指节无意识收紧,心跳咚咚狂跳。
她对纪行璟之所以如此忌惮,极大部分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太了解她。
即使纪行璟从未挑明,直觉也时刻提醒姜莞,从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对她说的那些话来看,男人分明就对她了如指掌。
但这样的了解于姜莞而言是毫无缘由的。
她想不到原因,而纪行璟也从未透露过半分可摸索的线索。
在背负着生死秘密的前提之下,姜莞当然不喜欢这种被看得太穿的感觉。
也正因此,打从一开始她就对纪行璟抱有十足的戒备心理。
但她又足够敏锐,戒备是一方面,清楚地察觉到纪行璟对她的纵容,又是另一方面。
这种纵容与邵廷并不全然相同。
纪行璟清楚地知道她有所企图,只是他不仅分毫不在意,还屡次三番亲手给她抛来被她“利用”的引子,甚至偶尔配合她扮演起所谓“偷情”的戏码。
男人似乎只有在极少数时候,才会失去耐心,三言两语间毫不留情揭开她虚伪而柔弱的表皮,让她不得不露出真实的内里。
譬如上次和江叙一同前往的那场生日宴,又譬如,现在。
但关于她是否知道答案,这分明是个怎么回答都是个坑的问题。
姜莞后背发紧,已经感知到危险的讯号。
无声对视良久,她才缓缓启唇:“我没有想要就要,更没有想不要就不要。”
纪行璟却仿佛无动于衷,语气不咸不淡:“那是什么?”
姜莞迎上他的目光:“我有那么大的主动权吗?”
话音落下,她眼里不自觉涌出湿意:“我在你们面前没有底细可言,你看似给我选择,实则早就把我的心思摸透了。”
她缓缓垂下眼睫,嗓音低得几不可闻:“我要又如何,不要又如何?”
“根本不是我说了算。”
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流眼泪,浓睫逐渐湿哒哒地黏在一起,却反而显得格外委屈。
不知不觉中对峙的气氛烟消云散,最可怜的人又成了她。
纪行璟哪看不出她的模棱两可,他盯着她水汪汪悬在眼眶里的泪珠半晌,却终归不易察觉叹了声,抬手抚过她眼尾。
“你的意思是,什么都得你说了算才行?”
姜莞半张脸埋进他胸膛,哽声反驳:“你不要断章取义,我没这个意思……”
这语气好不委屈,纪行璟沉默几秒,却不再搭腔,搂紧她的腰将她揉进怀里。
他倒是想事事遂她的意。
但真这么做了,这没心肝的小混蛋恐怕从一开始就不敢靠近他,亦或是利用完就跑了,即便后来记得他,也不知道得把他排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