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关外,
徐闲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拍去,清冷的河水洗去上边的血渍和灰尘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回望身后甲士林立,铁戟森冷,河中兵卒正在铺设浮桥,陈闻之一死,山河关已是囊中之物。
不知何时,一个老道士出现在大河水面,
清风徐来,大袖翻飞,腰间葫芦轻晃,
远远瞧着气度颇为不凡。
“来打架的?”
徐闲抹了一把脸,抬头望去。
“不打架!”
“老道是来续上香火情的。”
龙虎山的老道士摇了摇头,抚着下颌的白须细细打量着河边那个少年郎,只觉得面容好生俊俏,一身甲胄喋血,腰间刀剑作佩,比起上京城中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纵酒高哥指点江山的所谓青年才俊不知强出几何。
“香火情?”
徐闲微微有些愣神,自己可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与自己徐家有什么瓜葛。
起身随后甩了甩手,在袖口上擦干了水渍,
腰间的惊蛰剑已然出鞘。
老道士见状苦笑一声,
脚尖轻轻点河面再度退开十丈。
“老道出自龙虎山。”
“凉州地界!”
“龙虎山?”
徐闲按下惊蛰剑柄思量起来。
“自祖师爷张道陵开创龙虎山以来,我龙虎山便在凉州下了扎根,数十年前蛮族南下我龙虎山也曾庇护一地百姓,更有第子下山用丹药符纸救死扶伤无数,此为龙虎山与凉州的香火情份。”
“如今你徐家父子入主凉州兵出山河,我龙虎山自当续上这一份香火情。”
老道士悠然开口道。
“那为何当初青峡一战,不见道长身影?”
徐闲笑意盈盈的问道,可态度依旧不冷不热。
“老道怕死!”
……
徐闲闻言还是愣了片刻,
这个回答有些太过直白了。
“龙虎山传承到如今已然势微,山上就老道一个人撑着场面,封山二十年才恢复了些许底蕴,青峡一战老道算不准凶吉,实在不敢贸然出手相助。”
“还望殿下见谅!”
“雪中送炭龙虎山没做成,如今只能锦上添花了。”
老道士拱手一礼,态度放得极低。
“那又是怎么个锦上添花法?”
徐闲看着河面上的老道士内心毫无波澜,毕竟人家话说的已经足够通透了,何况龙虎山没有雪中送碳了也没落井下石,不然青峡一战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我龙虎山自当山门大开,顷力相助。”
龙虎山自张道陵开创以来盛极一时,更是被前朝皇帝册封为正一天师得无上尊崇,后面些年成,龙虎山有些许落寞,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丹药一道整个天下龙虎山是独一份,老道士不信徐闲不动心。
话音落下老道士接下腰间的葫芦轻轻推出,
最后平稳的落入徐闲手中。
“这是见面礼,还望殿下收下。”
老道士看着空荡荡的腰间苦笑出声,虽然已经丹药已经送出,可说不肉疼是假的,整整七七四十九颗龙虎丹,可以说是龙虎山十年的底蕴,要知道虽然鱼桃夭上山之后一炉从未低于十二颗,可筹齐炼丹的材料就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数年的时间。
“哦?”
徐闲接过葫芦,轻启葫盖,
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静静地躺在掌中,浓郁的药香在场中弥漫引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比起绝世佳肴还要诱人。
徐闲双指捻着龙虎丹细细望着,丹药表面触感极为细腻,定睛看去周身还有一圈一圈的火焰纹缠绕,仅仅是看模样就晓得绝非凡品。
“能吃吗?”
徐闲随口问道,毕竟丹药除了内服外还有许多是用以外敷的,史书中记载丹药的用法更是千奇百怪,所以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能!”
老道士点了点头,龙虎丹是疗伤圣品,而药性温和一旦服下便会流经四肢百骸修补伤势而不会破坏原本的体魄。
“嘶……”
身后的司空摘星望着徐闲手中的龙虎丹有些移不开眸子,仰着头脖子顺着徐闲手指转动的方向移动着,由于幅度过大竟是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司空前辈,识得?”
“识得,龙虎丹无疑。
“游历江湖数十载听人提起过,后来也曾见过,唯独没有尝过。”
司空摘星开口道。
“尝尝?”
“这……”
“尝尝味,管够。”
徐闲看着司空外形肩头白布渗出的血渍心中还是有许多愧疚的。
手中的龙虎丹抛出,
司空摘星下意识的伸手接住。
“那便却之不恭了!”
司空摘星老脸一红,不过丹药还是吞入腹中,盘腿而坐,丹药在腹中化开,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四肢百骸流转全身,亏空的气血极快的速度被补足。
一盏茶后,
司空摘星睁开双眸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龙虎丹果然名不虚传。”
徐闲拍了拍手,腰间的挂着葫芦晃荡出声。
“殿下喜欢便好。”
老道士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在聊聊如何续上香火情一事?”
“可!”
“那便说得直白些,你龙虎山能为我凉州提供什么,又想要什么?”徐闲直言不讳,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龙虎山都愿意大开山门顷力相助了自然所求不小。
“龙虎山可倾力为凉州炼制丹药,无论是行军打仗常用的金疮药一类,还是殿下身边门客高人受伤后所需的龙虎丹,皆无不可。”
“山门中老道还有些不成器的师弟师侄,可帮着殿下护住凉州一地安稳。”
王庆年口中所言可谓是极有诚意了,何况天下三大道教之一态度放得如此之低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
“所求为何?”
徐闲沉吟的片刻开口道。
“殿下日后若是取了这大庆万里河山,我龙虎山当为国教!”
王庆年也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国教?”
徐闲缓慢渡着步子思虑着其中得失。
“殿下,不必急于一时给出答案。”
“老道我近些日子自当随在殿下身边,静侯殿下一个结果。”
“如此,便劳烦道长了!”
徐闲拱手一礼,如今陈闻之一死北凉铁骑出凉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百晓生又早去了虎门关做准备一旦铁骑入关大庆万里河山唾手可得,但龙虎山的作用还是不小,无论是帮着分担江湖上的压力还是提供丹药都是极为有用的。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丹药一道整个天下龙虎山是独一份的,往后龙虎山的作用还很大。
徐闲不愿意轻易许诺,更不愿意出尔反尔,
所以此事静等以后看龙虎山的作为在订下决断也不迟。
已至酉时,天边有红霞升起,
“全军渡河!”
很好浮桥已经铺好用铁锁连成一片,徐闲一声令下铁骑开始有秩序的渡河。
山河关外铁戟森冷,大纛如云。
戟刃上的寒芒让关内的守军心思沉到了谷底。
“不好!”
王庆年望着这天下锐士凉州铁骑也是暗自称奇,如今这一趟也不算白来,可正当转身遥遥望着远处的山河关时陡然间眉头紧皱起来,一股极强的气息正远略而来。
当底下的兵卒再度抬起头,
不知何时,
关口城垛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遥遥看去是一头戴斗笠手握长剑的落魄剑客,
可场中除了老道士王庆年外,
其他人甚至都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当他出现在城楼上的那一刻,城楼上的守军慌了,和关下的凉州兵卒一样搞不清这人是谁,又是为何来此?
那人出现在山河关城楼上口,目光便一直停留在下方的徐闲身上,身后城楼上站着的上千庆军在他眼中如同无物一般。
“杀!”
城楼上的守将见状大喝一声,身旁数十亲卫抽刀而出,可还未走到那剑客面前,身上露出的皮肤就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有极其细微的红色细线出现在身上,这是剑气快要化为实质压下的场景。
“在进一步者,死!”
仲孟秋嘴唇微启,周身剑意弥漫如同大江大河一般,那靠近的兵卒只有一种感觉仿佛在往前迈出一步就会被这剑气组成的大河搅碎化为齑粉。
“退下!”
守将眼中惊疑不定最后还是挥手屏退了四周的兵卒,他身上升腾的气息太过恐怖,毫不怀疑若是他要杀自己甚至都不用出剑。
“岐山剑冢,二品剑修仲孟秋!”
老道士王庆年沉声道。
“你认识?”
徐闲策马上前凝神看着那关口城楼上的剑客。
“不认识,可我认识他手中的剑,剑名为青锋,为岐山剑冢三把传世名剑之一,普天之下能用此剑的人便只有仲孟秋了。”
老道士眼中很是忌惮,
却隐隐护在了徐闲身前。
“啧啧,二品剑修!”
“天底下怕是也没几个了,难不成我凉州当真是举世皆敌不可?”
徐闲心中意味难明。
“举世皆敌,倒不至于。”
“岐山剑冢不在大庆境内,更是早有言在先不理山下王朝事,天下剑修本就捉对厮杀天下无双,何况是其中剑修最为强盛的岐山剑冢,若真是那么多事早就被天下王朝合围了。”
“何况剑修,一心追求剑道,能到二品理所应当是极为纯粹之人,按理说即便是两边打出了脑浆子也碍不得他们的事。”
“眼下岐山剑冢的仲孟秋出现在此地,甚是奇怪。”
老道士目光在徐闲身上流转心生疑惑。
徐闲的心神确是已经沉入了系统中,
北上伐蛮,其中数战杀蛮无数,后又踏平蛮族金帐屠杀蛮子近三十万,堪称史无前例,随后又南下夺取南望城当陈闻之死的那一刻,大庆的气运就已经凉了,也是那一刻系统中的那一道封印悄然解开。
眼下也没有存着的必要了,
所有的惊叹值如同冰雪般消融,
究极抽奖开始,
一道道身影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下来。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望着脑海中那道身影徐闲又望向城楼上的仲孟秋轻笑出声。
记忆植入中倒计时60秒,
59,55,57,56,55……
…………
“这小家伙的长相还真是随了你家师姐。”
“往后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
又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吴春秋气喘吁吁的登上了城楼,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珠,顺着仲孟秋的目光看去啧啧道。
“你说要是我家师姐还活着,能看到他的儿子如此模样又是何等心情?”
“都说剑仙风流怎么到你这就这么多愁善感起来?”
仲孟秋眉头一皱,拇指一挑手中长剑轻启,
“得,你拳头大,你说了算。”
仲孟秋和吴春秋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走吧,已经看完了这小家伙。”
“也该去做正事了。”
仲孟秋望向苍茫的凉州大地,此次带着这吴春秋的作用便是帮着自己定凉州气运所在,以便自己剑斩凉州气运。
“不用走了。”
从吴春秋的眼中望去原本山河关方向升起的龙影已经重合到了仲孟秋口中小家伙的身后,偌大的身躯横在半空偌大的龙头正俯视这山河关内的千里沃土。
当初听闻有龙现世于凉州的时候,自己还特地卜了一卦,可卦象却显示并无此意,也是暗自生疑,近些日子来了凉州看这山川地势也没有龙脉所在,可偏偏却有莫大的气运在山河关一带涌现。
所为气运虚无缥缈,可又偏偏存在,
传说中便有王朝被斩气运从而衰落亡国,
处在自己的身份,自己是理应相信的,可看着下方那少年郎却莫名的觉得,即便斩断了他身后的气运也未必有用。
“这气运全在他身上。”
顺着吴春秋说指望去,仲孟秋持剑的手难以觉察的轻颤一下。
“要斩的话,只有斩断了他的命数。”
“气运加于一身,此子日后未必只是大乾国君。”吴春秋也是长叹出声,言语中难免有几分可惜的意味在里边。
“他会死?”
仲孟秋眉头紧蹙,话音也沉了下来。
“不会,不过多半也是个废人了。”
吴春秋解释道。
“别犹豫了,出剑吧!”
“在拖下去,那人隐于军中,那时你在出剑怕是自己的命也要留下。”
“何况眼下不出剑,你家老头子来了,啧啧……”
吴春秋长叹一声。
仲孟秋闻言微微有些怔神,可食指已经抵住了剑柄,青锋剑出鞘半寸,周身大江大河一般的剑意开始翻滚起来。
与此同时,
空中有鹰唳划破场中的寂静,
一道身影踏着漫天红霞而来,
周身茫茫无际,渺渺无几,
似乎天地间只有那一人,
细细看去那人手中竟是握着一把腐朽木剑,
当手中木剑挥出的那一刻,
漫天红霞被搅散,
剑意在天地间弥漫,
一剑落下
偌大的山河关竟是轰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