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却欢懵懂的抬起头,“长大?”
五岁的她不知道什么叫做长大,只是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第一次呈现出恐惧与不安。
这就是长大的感觉?
好可怕。
她不要长大。
她保住山青梵,“师兄,长大太难受了,我不要长大呜呜呜…”
谷却欢第一次,感觉到成长的恐怖。
山青梵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心有点沉,生平第一次后悔为什么错过时间。
只要他再快一点,小家伙就不会受委屈。
他抱着谷却欢,摸着她的小脑袋哄道,“不哭了,我们回家了,去看看新家怎么样,以后就跟师兄一起住好不好?”
他小心又温柔的哄着,丝毫不介意眼泪跟鼻涕溅到了他的白大褂上。
那天,谷却欢心里第一次升起了对成长的恐惧,对此有了心理阴影。
山青梵记得那天风格外的大,他抱着怀里的小姑娘,一直逆风而走。
即便看不见未来,起码这一刻,他心甘情愿。
谷却欢哭得晕晕沉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
这个房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出去柔软的大床周边的一切都空荡得可怕。
谷却欢害怕。
刚想哭,门外就走进来一个皮肤苍白的男人,他长得很好看,身上有一股病弱感,皮肤白得能反光,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看着有些疏离跟漫不经心。
慢悠悠在走过来,“醒了?”
谷却欢硬生生的将眼泪给憋住了,卡得不上不下的,“弃翎?你也来了?师兄呢?”
弃翎走过来,摸摸她的小脑袋,“工作地点搬过来了,所以你自然就能看见我了,因为刚搬过来,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所以他去忙了…又想哭?自己哭得不难受吗?”
擦掉她即将掉落的眼泪,“好啦,不哭,给你吃糖糖。”
他从兜里掏出糖果。
谷却欢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嚼着糖,还是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心里苦苦的,糖都是苦的。
不好吃了。
弃翎撑着脑袋,懒洋洋的说道,“我告诉你,即便你今天哭成熊猫,你明天也还是要上课,别想耍赖偷懒不上课。”
“数据你会看了没?会编写了没?学会让那些东西动起来了没有?”
“弃翎你骗人,那些压根就不是药剂,是一堆铁疙瘩,我根本不用学。”
弃翎和蔼的摸着她小脑袋,皮笑肉不笑,“是啊,但那又怎么样?我就喜欢教,看你因为算不出那些数据苦恼的样子,真是太爽了,学习让人痛苦,而我喜欢将痛苦建立在他人的快乐之上。”
谷却欢不说话,小身体背过去。
暗戳戳的生着闷气。
弃翎躺在床上,看着小家伙,“还难过呢?”
谷却欢迷茫的道,“妈妈为什么不要我?”
“因为她坏。”
弃翎没有感情说了一声,眼中勾出一抹嘲讽。
没有怪谷却欢,他淡淡的说道,“不是你不好,是她坏,她是个喜欢欺负小孩的坏阿姨。”
谷却欢道,“可是妈妈不坏,她没有欺负我,她会给我做好吃的小蛋糕,会给我买好看的小衣服,会在睡前读故事书哄我入睡,妈妈是最好的妈妈,她只是不要我了。”
她小小的身体,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说这些话。
只是一直说着。
一件件数着妈妈对她好的事情,说到最后,她就停了下来,“她只是…不要我了。”
弃翎谈了谈她的小脑袋,“小小年纪的,不要记得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你还小,以后还会有很多高兴的事情,不需要记住这件唯一让你不高兴的。”
“否则你整个人生,都只会记得这一件事,并且加深它的印象,会过得越来越不开心。”
“乖,她既然不要你,那你也不要她了。”
“看淡一些,做个冷漠的人也没有什么。”
谷却欢仰着小脑袋,“什么叫做冷漠?”
弃翎顿了顿,“不要被多余的感情所扰,就是冷漠,医生是医生,病人是病人,助手是助手,对他们的定位有数就行,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感情在上面。”
“只要你不去看他们,那你就是个冷漠的人。”
谷却欢似懂非懂,“那我呢?我是什么?”
“你是谷却欢。”
谷却欢懵懂的点了点头,“我是谷却欢。”
弃翎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嗯,你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小炸弹。”
谷却欢的生活在叶城正式开始了。
没有谷家的佣人,也没有花团锦簇的花园。
她还有些不习惯。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没有人跟在她身后跑,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所以在看得见的地方,她都去看了个遍。
身上的衣服总是弄脏了才回来。
那几个又忙着做实验。
没看住她。
谷却欢就顺着门口,出了大门。
好奇的看着这座城市。
这里跟启一不同,到处都是黑白色的,一点活力跟色彩都没有,一眼看过去,就能感觉到这座城市单调。
单调之中,还隐藏着一股深深的死寂。
也有人,但是都是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像她这样穿着单薄外套的反而少之又少。
但好在,她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所以才没让人认出来这是特殊材质做的外套。
那时候的谷却欢并不知道,新型材质做的外套不是谁都能穿的,哪怕是在启一,因为价格昂贵,人们的衣服也不过两三件。
而一件御寒的新型外套,能够在二级城市买一套房。
只有家境富裕的人,才能随时更换自己想要的衣服。
所以看人富不富裕,只要从穿着上就能看出。
穿着薄外套的人,看不起穿厚重羽绒服的人。
阶级由此清晰划分。
谷却欢第一次从研究院出来,外面空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她好奇的往前走。
终于看见了移动的小鼓包。
“这里是…垃圾场?”
她小小的身体,隔着铁网,看着那堆积成山的垃圾。
里面好像还有人。
她刚想走过去,就发觉自己好像跨不过眼前这座黑色的大山,像一堵墙一样围在这里。
“你,说的就是你,是哪里来的小孩?”
她怔愣间,那堵大山说话了,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脸很黑。
“我、我…”
她还没有说话,只见眼前的大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又是因为是个普通人,所以被父母丢下的孩子对吧?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但你是我见过穿得最少的一个。”
大山上下打量着她,丢了一支药剂给她,“给你,一边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