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曲子是新作,余老也是第一次听。
低沉、压抑的曲调,经过沉淀变得激昂,仿佛找到了命运的宣泄口,具有极强的节奏跟律动感。
“好好好。”余老也献上了自己的掌声,满含赞赏和欣慰的目光落在苏清河身上。
这位关门弟子,总是能给他很大的惊喜。
余淑君虽然不走钢琴这条路,但从小的熏陶也能听出这首曲不凡,朝苏清河竖起大拇指。
苏清河嘴角勾起,眼神清明而璀璨,坐在位置上调整呼吸。她与这台钢琴,仿佛就是老友,一上手,所有的练琴记忆都纷纷浮现。
“那我就不担心明天的考级了。”余老背着手,回到沙发上坐下,捧起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余家有专门的钢琴室,下午跟晚上,苏清河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室内,练曲,找回手感。
次日,余淑君没事也跟着一起去钢琴协会。
这是一场专门为苏清河开的考级场,闻会长还邀请了会内的学员以及老师来旁听。
余老进来观众区瞧见这么多人,就明白了协会的意思。
众人纷纷站起身与余老打招呼,余老朝大家挥挥手。
苏清河去后台补充资料跟准备,余老跟余淑君便在观众区前排落座。
“刚刚路过的就是余老的关门弟子吗?”台下有人开始小声讨论。
“应该是吧。”
“我记得前几年,余老收徒传得沸沸扬扬,但是很快就销声匿迹,也没见过弟子露面。这不会已经换一个了吧?”
“谁知道。”
“这么多人在,要是弹不好,那就是在全协会面前丢脸。”
约莫过了十分钟,苏清河出现在台上。
头发盘起,身着黑丝绒修身礼服,灯光打在身上尽显优雅、端庄大气。
这场考级是拿出了最严苛的标准,需要弹奏两首曲子,一首由协会指定,一首在范围内选定即可。
苏清河从容的翻开架上的曲谱,指定的曲子是一首世界名曲,里面涵盖多种钢琴技巧,十分考验弹奏者的功底。
前奏响起,台下的人也听出了这首曲子。学员区有不少惊呼声。
在等苏清河出丑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钢琴曲,再次回神时,却发现苏清河上演了一场堪称完美的视听盛宴。
“好强。这首曲子,我练习过,根本弹不到这么熟练。”
“她这是八级的水准吧?”有些不确定的语气。
“我感觉不止。”
“难道有十级?”
第二首的演奏,苏清河在给出的曲目范围内选了其中一首,与刚刚是完全不同风格的曲目。
曲风跨度很大,表达的情感也不一样。
苏清河迅速调整好状态,缓缓呼气,将手指放在黑白钢琴键上。
这是一场在丛林里的追逐,充满惊险和刺激。跳跃的手指,将节奏一步步推进,干净利落。
现场的人,或闭眼享受或将视线落在台上。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音乐在空气中渐渐消散,整个区域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忽而,观众区的人才渐渐回神。不知是谁先带头鼓掌,如潮水般的掌声席卷而来。评委们相视一笑,纷纷露出赞赏的神情。
苏清河静静坐在钢琴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长舒一口气后才起身,站在台前鞠躬。
“余老,你这个弟子,很有天赋呐。”
“对啊,这么好的苗子都让你找到了。”
“再磨练几年,上国际演奏厅都不是问题。”
面对周围人的恭维,余老只是笑着应下,并没有多聊以后的打算。
评委的分数出的很快,确定达到了十级。
这个十级采用的是协会内部的评定,标准远高于外界。协会内最高为十二级,是鲜少人能达到的高度。
苏清河的十级,放到其他地区协会都具有含金量。
结束后,现场的学员还在观察着余老一行人,久久没有离去。
余老带着苏清河见过协会内几位老人,都是在钢琴界有名的演奏家。
“余老,你这小徒弟这么优秀,还不赶紧补办拜师宴。”说话的是协会里的一位老师。
余老乐呵呵地摆手,“一定一定。”
与众人寒暄了一阵,余老才带着苏清河跟余淑君离开。
余老一走,一群人的话锋就转变了。
“他自己女儿不学钢琴,跑去创业。没想到收的徒弟,一个赛一个优秀。”
“我们也就只能嘲笑他几年。”
在回去的车上,余老问苏清河:“以前你是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没办拜师宴。现在你是什么想法?”
苏清河低垂着头,眸中是深不见底的郁色。不让学钢琴的是她的母亲,外婆也支持这一决策。
小时候的苏清河,在商场的钢琴中展现出天赋,被父母发现后,这一天赋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一向温柔的母亲,也对此毫不退让。
哪怕父母意外去世,外婆虽然不太管苏清河去学什么,但听到钢琴也会十分不高兴。
“我再考虑一下。”苏清河抬眸,眼中恢复了清明,整个人情绪不高。
余老也不再多说,他能感受到苏清河的挣扎,这种挣扎一直伴随在她整个学习的过程中。
车子开回别墅,苏清河下车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你说她到底因为什么?”余老不解。
余淑君剥着葡萄,漫不经心地说:“没跟我说过,不过这种一般就几种原因吧。”
“而且她天赋那么好,大概率是偷偷背着家里学的,你搞个宴会,家里人不就全知道了。”
说完,余淑君想到苏清河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叹了口气,“不知道,不知道。”
“你去问问。”
“我不去。”余淑君拒绝,“你要问自己去问。”
房间内,苏清河握着手机,页面停留在通讯录中,迟迟没有按下拨号键。
外婆在世时,苏清河没想过要把钢琴的事拿到明面上,一直是偷偷学,回去闭口不提。
余老没有因此有所保留,依旧将毕生所学教给苏清河。
一边是母亲的阻拦,一边是恩师。
直到手机屏幕自动熄灭又被摁亮,苏清河终于按下那个号码,打算从小姨口中了解母亲的想法。
沈钰,在外婆口中,是一个工作需要保密、不能轻易打扰的人。
自从葬礼过后,苏清河与沈钰,就没再联系过。
很幸运,这通电话接通了。
“清河,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