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担心远徵?
作者:姜南知   云之羽:清冷几千春最新章节     
    霜寒露重的夜里,不知为何我一直睡不安稳。

    披着外衣打开门,晚樱将手炉递给我,“二小姐,夜里冷,当心着凉。”

    我望了眼正殿问道,“徵公子回来了吗?”

    晚樱吞吞吐吐,“奴婢不知……”

    我心里一阵不安,紧了紧颈间的银白狐狸毛便走了出去。

    “二小姐,徵公子……”正殿门口的侍卫互相看看,谁也不肯说。

    “你们不告诉我,我就去角宫问。”

    “……禀告二小姐,徵公子被关入地牢了。”

    我蹙眉一惊,“为何?”

    “医馆的贾管事说徵公子命他替换了老执刃和少主的百草萃配方。”

    “怎么可能呢?”

    下意识里我很相信他,相信他作为徵宫宫主的职责。

    顾不得夜深叨扰,我在晚樱的搀扶下来到了角宫。

    宫尚角看我行色匆匆忽而勾唇,“你担心远徵?”

    “都什么时候了,尚角哥哥。”

    他摆了摆手,“没事,我会尽快查明,还远徵弟弟清白,只是……”

    我心下了然,“只是他要受些皮肉之苦。”

    “是。”

    我清了清嗓子,“我能去地牢看看他吗?”

    “去倒是可以,但恐怕他不会见你。”

    正如宫尚角所说,传话的侍卫告诉我,宫远徵不想见我。

    他只说让我帮忙照顾院子里的昙花以及药房里的出云重莲。

    “谁要帮他侍弄花草,都枯死才好!”

    话虽如此,我每日还是悉心照顾,出云重莲的长势极好。

    自知道宫远徵的暗器囊袋被上官浅偷过后,不知为何,我总想着重新给他铸造一副。

    我把中毒那天看过的暗器样式进行改动,画成了图纸。

    再踏进商宫恍如隔世,侍女和侍卫对我恭敬行礼,眼里却掺杂着不明的意味。

    我没有去拜见父亲和姨娘,径直去了宫紫商的铸造坊。

    宫紫商摊开图纸,来来回回地打量,“你这暗器样式怎么有些眼熟?”

    “宫远徵的暗器,我改动了一些,想给他做副新的。”

    “你还记得?”宫紫商惊诧道,“之前的事你都想起来了?”

    我摇了摇头,“没想起来,只不过近日见过罢了。”

    宫紫商放下图纸,倾身凑近我,“你懂药理吗?”

    “我以前还懂药理?”

    宫紫商点了点头,“你果真把与宫远徵有关的事全都忘记了!姐姐甚是欣慰!”

    “铸造、药理、武力、才学……相貌。”宫紫商掰着手指头,“老执刃可是说过,你是宫门建立以来最天资出众的孩子!”

    “可我现在不通药理,也没有武力。”我垂眸惋惜道。

    “都怪宫远徵!要不是他,你怎会变成这样!”宫紫商咬牙愤恨道。

    “我跟宫远徵以前……”我不知如何开口谈起我和他的往事。

    宫紫商心下了然,她本不想说,可又看不得我祈求的眼神。

    “打个比方,我对金繁是我强扭的瓜,硬要啃一口看甜不甜?”

    我在心中暗自敬佩宫紫商,勇敢执着于自己喜欢的人。

    “而你和宫远徵是……天作之合。”她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说实话这些日子我能感受到宫远徵下意识的关心,就像我那些本能的反应一样。

    似乎都在隐隐告诉我,我们相爱过的痕迹。

    但天作之合,我怀疑是宫紫商夸张的说辞。

    “三年前,你跟宫尚角斡旋江湖归来,身上的杀气令人胆寒,宫门上下都对你敬而远之。”宫紫商眼里涌上疼惜,叹了口气。

    “只有宫远徵每日都来商宫接你去医馆,想方设法给你弄来旧尘山谷集市上的小玩意,逗你开心。”

    “以前每年你的生辰他都会准备惊喜,跑来商宫在你寝宫外等上一整晚。”

    宫紫商仿佛在宫远徵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你们一定会很幸福。”

    听到这些话,我忽然鼻子一酸。

    “他以前会经常闯祸吗?”

    宫紫商点了点头,“宫门家规除了我,他犯的最多。”

    想起从前一起在长老院罚跪的日子,宫紫商眼里浮现出笑意,“他总是在你身边,‘姐姐’叫个不停,哄你心软,替他想办法求情。”

    难怪那日在浴房我听他唤我“姐姐”,顿时“头疼”不已。

    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垂眸欲言又止。

    我察觉到,“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你坠崖失踪后,宫远徵把自己关在徵宫整整一年。”

    他熬过了此生最艰难的时光。

    “这期间出过一件事,据说整个医馆乱作一团,但宫尚角封锁了徵宫上下,没有流传出具体发生了什么。”

    自那之后,宫远徵性情大变。

    宫紫商收下了图纸,答应帮我寻些上等玄铁。

    我一路心神恍惚地回到了徵宫,站在渐渐熟悉的院落中央,忽然眼眶一热。

    除了宫紫商告诉我的,还有一些连她都不知晓的事。

    比如我住的偏殿里有一朵出云重莲。

    刚回徵宫时柜子里就有很多新制的衣裳,看样子是近一年的。

    首饰盒里有一根抹额,似是经常拿出来看,纹饰已有些模糊。

    风吹动落叶簌簌,我抬头望见廊檐透过的阳光,在地上留下斑驳树影。

    到底忘记爱人更残忍,还是记得更残忍些呢。

    *

    那日晚樱帮我收拾行李去女客院落时,在偏殿柜子的深处发现了一个药瓶。

    闲来无事,我便让她取出来了。

    我仔细打量着瓷瓶,青白釉在烛火旁泛着柔和的光。

    确定自己不记得之后我试着打开了塞子,用手轻轻煽动气味闻了闻。

    忽然门被推开,带着鱼贯而入的冷风,宫远徵扑过来夺走了药瓶。

    他慌里慌张地塞上瓶塞,一脸怒意。

    “上次碰暗器囊袋的教训,你还没受够吗?”

    我不解,“这是我寝宫的东西,理应是我的吧。”

    “那你记得是什么吗?”他冷着脸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记得。”

    “不记得的东西,你说是自己的,那你还不记得我,怎么没见你说是自己……”

    他别扭地站起身,我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口,“你喝酒了?”

    他一进门,我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宫远徵没好气地“嗯”了声。

    “你刚从地牢出来,身上有伤还喝酒?”

    “你管我?”他声音竟掺杂着一丝委屈。

    我没有放开手,好奇地歪头看着他,“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这瓷瓶里是什么?”

    “是我落在这儿的,跟你无关。”他扯了扯被我拉住的衣袖。

    看着他因为醉意而红透的脸,我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毕竟平时的宫远徵,斗嘴很难赢过他。

    她拉住他的衣袖站起身,因为腿伤有些许踉跄,他下意识伸手扶住了我。

    他看向我的眼眸有片刻愣神,而后想收回手。

    我收紧纤指,将他拽向自己,宫远徵因为喝醉,步子不稳。

    瞬间凑近的身影,让他呼吸一滞,喉结不禁滚动一下。

    宫远徵眸光盈盈,薄唇紧抿。

    趁他不备,我从他手里抢过瓷瓶。

    “宫冷商,还给我!”他因为焦急而面色涨红。

    “你这么着急,说明不是药。”我顿了顿,“是毒。”

    我放开了手,“毒一向是放在医馆或者徵宫的药房,而这瓶藏在柜子的深处,说明外人并不知晓。”

    他上前一步想要抢回去,发间的铃铛微微作响。

    我退后躲开,“我不记得,说明这毒跟你有关。”

    他显然有些慌了,拉住我的手腕,将瓷瓶抢了回去。

    我怔了怔,“难道……这是你为自己准备的?”

    “胡说八道!”他低吼一声。

    可眼里的慌乱出卖了他。

    宫远徵转身出了偏殿,背影看上去像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