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逸风奇道:“此处房舍甚多,按理当有条道路通向里面,为何走来走去,还是在这几个地方来回打转?”
秦默风也觉有异,说道:“这些建筑稀疏错落,看似杂乱无章,似乎又有什么门道,若是伊姑娘在此,许能瞧出端倪。”他看四周无人,又低声道:“想来那沙翁也不会囚禁在此处,不知道伊姑娘那边进展如何了?”秦默风口中的沙翁,便是江湖传言那被慕容山庄关押的男子,武林中人只知这男子姓沙,具体名讳,倒是不太清楚,便随便取了个“翁”字,简单易读。
而秦默风、钟逸风二人也正如韩戴生所言,此番一行,正是来姑苏慕容探寻沙翁关押之处,虽与伊家姐妹一行人同路多日,却也没忘记师傅留下的任务。
又行得些许功夫,只见四周房舍已无,皆是乱石草木,前方树林荫郁,在幽黑的夜色笼罩下,更显宁谧幽僻。
秦默风叹了口气,将佩剑抱在怀里道:“前面又出了山庄了,不用再走了。”
正在此时,却听身后一女子道:“秦兄弟没找到要找的人,当真遗憾啊!”秦、钟二人忙转身瞧去,只见是身着青衫,手持玄冰剑的妙龄女子,却不是伊尹是谁?
原来伊尹同伊若水分开寻找之时,想到秦默风与钟逸风二人定会借着寻路的由头,去寻那姓沙的男子,当下伊尹便和伊若水分头行事,伊尹跟踪秦、钟二人,伊若水继续西巡。
秦默风见伊尹跟来,吃了一惊,心道:“寒冰双侠果然心智灵敏,竟然跟踪我二人过来。”他冷笑两声,假意道:“伊尹姑娘,莫非寻得内庭道路了?”伊尹并不答话,满脸的冷,满脸的冰,眼神中一片空明,叫人看了陡增寒意。
却见她忽地倒转长衫,从背后连鞘抽出玄冰剑,重重地插在地上,霎时间宝剑一尺之出现点点白星,竟是剑上寒气顺着土,凝成了白霜。
秦默风见此宝剑,怔怔地道:“好一柄玄冰剑!剑若出鞘,必取人命....”说着,声调却低了下去,黯然心道:“寒冰双侠与我同行数日,把酒言欢,想不到会为了一个别人家关押的男子,竟要兵刃相见。”
钟逸风急道:“伊姑娘何苦如此?”伊尹拒不理睬,忽然提口真气,纵身跃出数尺,迎向秦默风,玄冰剑直逼胸膛,真气源处,剑身化成疾风袭去,无懈可击。秦默风竟不闪不避,任由长剑击来,肩上青丝随剑气舞动。
伊尹虽长剑逼向,但内心实无杀他之意,只盼他二人能幡然悔悟,打消了寻那沙翁的念头。但瞧秦默风双目紧闭,不闪不避,任长剑刺去,不由得心软,厉声道:“为何不还手?”
话音刚落,突然听得\&嗤\&一声,一旁房檐下飞出一名黑衣女子,长剑抖动,刺向伊尹。这下变故,秦、钟二人均是一骇,忙抽出长剑御敌。却瞧那黑衣女子犹似没看见他二人一般,径直挥向伊尹胸口,伊尹忙倒转玄冰剑,迎了上去,只听“砰”的一声,玄冰剑与长剑相撞,嗡嗡作响,那黑衣女子手中长剑怎能同玄冰剑相比?直震得那女子右臂酸麻难当。
伊尹趁着空隙喝道:“什么人?”那女子“哼”了一声,又提剑扑将上去,使得竟是衡山剑法的“夸父追日”。秦、钟二人俱是大惊,同道:“衡山剑法!”
伊尹对衡山派剑法并不熟知,此时听他二人所言,即刻明白,朗声道:“陈姑娘,别来无恙啊。”说着,腰肢微摆,侧向右方,那黑衣女子收回长剑,答道:“伊姑娘好眼力!”这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跑了多日的衡山派小师妹陈宛风。
秦默风得见陈宛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说道:“小师妹,快别斗了。”哪知陈宛风不听劝,长剑又是一击,双腿半屈,右手剑花一挽,将剑由下往上倒转过来,提气跃出,凌风刺去,这招却是“鹰击长空”。伊尹见陈宛风剑招虽耍的厉害,但施剑软绵不够强劲,既看出她武功平平,于是退后数步,避开一剑。
陈宛风连刺两剑不中,心下恼怒,忽地收回长剑,负在背后,脚步逐渐平稳,使的是“请君入瓮”。秦默风见师妹出此招数,暗自急道:“这招看似平庸,实则威力巨大,只怕伊尹姑娘中计。”伊如何瞧不出陈宛风心思?只见她左腿微弓,右脚至前,长剑虽然在身后,但胳膊微勾,当下会意,心道:“原来是要引我欺近,这招确实厉害,但这陈宛风一招一式心浮气躁,必会出错。”
“师妹左臂原该与左手同负在身后,这时却顶至腰间,大是错意,这般出招,怕是半点也拿不住伊尹姑娘。”秦默风心道。
伊尹早已瞧出端倪,于是微转玄冰剑,将计就计,欺近城陈宛风身畔,忽地左手向外一拉,剑鞘竟拉出一半,剑身晶莹剔透,一股刺眼的白光击去。秦、钟二人大急,登时便要奔上前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团黑影纵身逼近,双掌齐出,将剑鞘生生击了回去,白光戛然而止,陈宛风哪里知道玄冰剑厉害,就在这一瞬间,便已到阴曹地府逛了一回。
陈宛风取下面纱,装束已改回女儿家打扮,只见她玉颊微瘦,眉弯鼻挺,竟是个妙龄丽人。她见那黑衣人舍身救己,心下大喜,一张俏脸生出红晕。
伊尹见那黑衣人一双肉掌便可将剑鞘击回,显是功夫颇高,不禁奇道:“你是何人?”那黑衣男子也拉下面罩,几人定睛一看,齐声惊呼:“龙吟凤!”
这黑衣人正是龙吟凤。原来当日陈宛风气盛之下独自离去,却糊里糊涂的进了慕容清的地盘。那龙吟凤寻找慕容山庄正殿不得,碰巧看见陈宛风一人独行,又知这陈宛风头脑简单,胸无城府,不过是无意看了自己面容一眼,便痴心妄付,倒是个可摆弄之人,于是假意与她交好,一路同行,照顾有加。
秦、钟二人见龙吟凤突然在此出现,不加思索地抽出长剑向他刺去。龙吟凤推开陈宛凤,提了口气,出掌接向长剑,掌中夹风,直吹得地上飞沙走砾,秦黙风抖动长剑,转了个身退后数步,弓腰迅速击向他背心,使的正是衡山剑法“有凤来仪”。钟逸风也倒转长剑,剑尖直逼向龙吟凤咽喉,却是一招“飞龙在天”,二人一击一刺,正中要处,剑法凌厉无比。
龙吟凤见二人袭来,叫苦不迭,倒抽一口凉气,但瞧身体要道已被长剑指住,哪有回旋的余地?饶他武功再高,此时也无可奈何。当下左脚猛钩,躯体半卧,顺着长剑游走,忽地一抹足底,左脚朝秦默风肩头猛踢去,秦默风闪避不及,吃了一脚,立时吐出血来。
这下变故伊尹、钟逸风、陈宛风三人皆是大惊,伊尹也发足迎上龙吟凤,力道已使出了十成,她将玄冰剑猛插于地,只凭一双肉掌逼去。龙吟凤瞧她放着宝剑不用,赤手空拳挥过来,暗暗不爽道:“如此托大,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这么想着,右掌飞出,左掌将至,纵身一跃便击向伊尹虎口,伊尹忙一个倒铲,足底一溜,从他身边掠过,转身也出掌袭向他背心。龙吟凤见她身法矫捷快迅,暗暗佩服,一掌未中,一掌又至,竟是一掌快似一掌,一掌猛似一掌,二人已拆得数百余招,仍未分出胜负。
秦、钟二人站在一旁焦急相望,却见龙吟凤与伊尹斗得不可开交,招式早已瞧不出端倪,只有一团黑影,一道青光来回晃动,半晌也瞧不出破绽。
这时已过三更,秦默风见二人仍斗的甚紧,即担心伊尹体力不支,又怕长久在此,被山庄内护卫察觉,于是高声劝说道:“龙大侠,伊姑娘,大家有话好说....”
龙吟凤、伊尹均是不作理睬,依然打得难舍难分。秦默风又道:“二位若再斗下去,到时叫慕容庄主瞧见了,于大家都没有好处。”伊尹听得此言有理,暗道:“我姐妹二人跋山涉水,为的就是投奔姑苏慕容,不想却在慕容山庄几番生事,实在不成体统。”当下退后数丈,罢手不斗。
龙吟凤虽无受伤,拆了几百招下来,此时也精疲力尽,见那伊尹既然不再纠缠,顺坡卸驴,收了掌式,朝着伊尹赞道:“伊姑娘果然好功夫,龙某佩服!”
秦默风和钟逸风迎上伊尹,见她并无大碍,放下心来。钟逸风道:“只顾着打斗,将正事儿忘了,不知梅兄弟那边寻到内庭没有?”秦默风和伊尹对视一眼,叹道:“罢了,刚才之事休再提起,我们回去吧。”
伊尹抽回玄冰剑负在背后,正要原路回去,只听秦默风向陈宛风说道:“小师妹,跟我们回去吧。”陈宛风眼皮稍抬,眼巴巴地向龙吟凤瞧了一眼,犹豫道:“我.....”
却听龙吟凤道:“龙某也要往那边去,不如同各位一起走吧。”秦、钟、伊尹三人微微一怔,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龙吟风丝毫不顾忌几人眼光,大手一挥,扯了个坏笑,当先往回走去。
却说林诗音、易水寒和梅剑之一路向北,几人过了一连串木制小桥,来到一处宽阔庭院,梁上嵌着一块沉香木牌匾,上面写着“沉厢”二字。一进大门,两条曲折蜿蜒的长廊通向深处,院中一棵棵乔木挺拔秀丽。角落里一座玲珑剔透的假山静静伫立,山石叠错有致,仿佛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假山旁一池清水静如镜面,偶尔有几尾金鱼穿梭其间,荡起一圈圈涟漪。
三人穿过长廊,七拐八拐又来到一处院子,月光洒在院子里,如披着一层银纱,几座房舍黑漆漆一片连着,连个人影也寻不到。几人出了庭院又走得半刻,眼前是一片林子,枫树、柳树、梅树、桃树,如杂烩般混合在一起,梅树上梅花竞开,阵阵幽香,好不惬意。
林诗音向四周望了望,夜间视线不好,但植被被月色覆盖,根据轮廓模样倒依稀能分辨出个七七八八。
“怎么这些树木栽种的如此杂乱?姑苏慕容建筑处处精巧,瞧着也不像是庸俗之辈,不可能不知这些树木混在一起,多了反而显得杂乱无章。”林诗音点评道。易水寒对这些毫不在意,说道:“管那么多做甚?”
树林并不大,只一盏茶功夫,梅剑之三人便已到达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青灰色高墙,将去路隔了开来,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宛如磐石横在当钟。林诗音伸手摸上墙壁,只觉煞是冰凉,绝非寻常土石砖瓦而垒。沉思片刻,手指轻轻在墙壁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当下说道:“这墙壁应该是石板铸成。”
易水寒抬头瞧了瞧道:“好在不算太高,我上去瞧瞧。”说着提气跃上身后枫树,攀在树枝上,只见高墙的另一边灯火阑珊,亭台楼榭甚是气派不凡,与此处全然一副不同景象。于是纵身跨至墙檐,双足正欲贴着墙顶之时,只听“唰唰、嗖嗖”声不断,竟是从另一边凭空飞出数发银针、飞蝗石等暗器。易水寒大惊,忙点足退后,落在地上,心中仍有余悸,心惊道:“幸亏躲得及时,不然可就中了那些暗器了!”
梅剑之、林诗音紧张地托住易水寒,同时问道:“可有伤处?”易水寒摆摆手,仔细看了高墙一遍,说道:“那边便是升起烛光之地,但是高墙耸立,暗箭难防,咱们还是先回去汇合,再行商议......”
话音未落,易水寒猛地打了个喷嚏。与北方的隆冬相比,江南地带虽然气候宜人,冬日里仍然寒冷。易水寒一向不拘小节,又有内力加持,浑不觉身体不适,这般一连几日风餐露宿,得了风寒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