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潇拿起假发,打量了两眼,眉头微皱。
黑色泡面头假发……
你们考验演员,还是考验导演呢?
算了,搭个戏罢了。
他戴上假发和口罩,走到镜头前的木桌旁。
这个木桌用来扮冰激凌车。
随着孙立的一声“Action!”
陈潇深吸一口气,从此刻起,他不再是陈潇,而是阿芳。
阿芳拿着抹布擦拭冰淇淋车。
一个男人(颜贺)走了过来,拽了拽桌子的柜门,“打劫,钱在哪?”
阿芳抬起头,两眼直望着他,目光清澈又似乎包含着一种温柔的情感。
颜贺被这么一看,心中咯噔一声。
如果说之前他还是在表演,此时则离主角这个角色更近一步,甚至融为一体。
他也分不清是自己低下了头,还是角色低下了头。
总而言之,他目光闪躲,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把手里的刀一下插在桌子上,伸手拽住阿芳的领子。
“在哪?说啊!”
颜贺本来想狠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阿芳”的眼神,他实在狠不起来。
他一咬牙,“看什么看,看不起我啊?”
说着,把阿芳往后一推,阿芳跌坐在墙边。
……
1号镜头放在陈潇身后,拍着颜贺的神态,并没有录到陈潇的神情。
几位导演看看监视器的男人,又直接看看眼前的场景,都感到不可思议。
颜贺的演技这么好吗?
把主角想装恶人欺负弱小,但又狠不下心的神态演得淋漓尽致?
要是他能稳定发挥,主角肯定是他的了啊!
……
前方的试戏场地上。
二人已经离开了一号镜头的范围。进入墙角二号与三号镜头的范围内。两个镜头分别拍摄二人。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绕到冰淇淋车后面,来到跌坐着的阿芳面前,半跪在地,一把拽起跌坐着的阿芳的领子,恶狠狠地俯视着阿芳,举刀逼问道:
“我杀人不眨眼,说啊!”
阿芳看了看刀,又直直地望着他,眼眶泛红,两地泪水从脸颊滑落。
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怨恨,仿佛在诉说着往事。
又像是在昏暗纷乱的年代,见到埋在心底最清澈的故人。
匡绍义没见过陈潇演技,看到这一幕不禁打了个冷颤。
明明一句台词都没有,却似乎刺痛了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那个眼神仿佛回忆起了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再次相逢,物是人非。
可又没有一丝怨怼,只是惋惜,又想找回曾经的美好。
两滴泪水仿佛直接流到了他的心里。
谁没有心中最美好的记忆?
只不过,那些美好在时代的变化与岁月的洪流中,化为泡影。
正因如此,一个眼神、两滴泪水才直接让人共情。
摸摸胳膊,鸡皮疙瘩起来了。
在这一刻,不仅他,其他人也忽然明白了。
不是颜贺戏太好,是陈导直接带飞了。
陈导情绪拉满,感染到了颜贺。
颜贺想凶,但被阿芳的眼神刺痛得想凶又凶不起来,让角色对味了!
二人的表演还在继续。
旁边一位工作人员说道:“钱在这里。”
男人松开阿芳,迅速跑回冰激凌车边,翻出两个盒子。
扔掉上面的铁盒,从下面的盒子里,掏出硬币揣进兜里。
他站起来就要走。
走了两步,缓缓回头看向阿芳。
只见阿芳拿着盒子缓缓起身,微微探头,满是期盼与希望地望着他,似乎有些开心,他没有立刻离开。
阿芳伸手指了指他,又放在额头上,而后指向胸口。
用手语问道:“你记得我吗?”
而后拍拍自己拍拍肩膀,指着男人,又在胸前比了几个动作,轻扣脑门,眼里浮现泪花,带着乞求望着他。
“以前,你帮过我的,你还记得吗?”
看着眼前阿芳的动作,颜贺感觉心里受到一锤重击。
阿芳拿着棒棒糖,眼眶含泪,瞳孔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眉心微蹙,把棒棒糖递给他,微微点头。
颜贺站在原地,脸颊微颤,正想抬手拍飞棒棒糖,就听到选角导演的声音。
“oK。请你先去休息室休息。”
“好。”颜贺缓了两秒钟,有点恍惚地走向选角室的门。
不知为何,他忽然理解了这个情节。
这个情节绝非谈情说爱,而是个重要转折,让主角开始直面心中的善良。
他回忆起了儿时的志向,儿时的勇气,回忆起了弱者的谢意。
惩恶扬善,扶助弱小,那才是他向往的世界。
啊!他顿悟了!
他可真是个天才啊!
这么想着,颜贺嘴角上扬,离开房间关上门。
他一出去,房间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下来。
陈潇一把拽下来口罩和假发,“戴口罩真闷啊!”
匡绍义鼓掌道:“陈导可以啊,看得我好揪心。”
方荣瞥了他一眼,心中吐槽了句“马屁精”,随即看向陈潇,竖起个大拇指。
“陈导的演技似乎又涨了!上次演艳红还需要动作,这次戴着口罩,仅靠几个眼神,就把我杀穿了,太强了。”
匡绍义皱起眉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马屁精……
孙立看着手里的打分表,“他前面还行,最后手语那部分,没接上戏。”
陈潇摇摇头。
“不仅那里,前面也差一点。这段应该是两方互动,他但他没给我反馈,被我带着走。尤其抢走钱后,走两步回头时,他完全没演心中的善意在挣扎的感觉。我独自感动啊。”
孙立点头,“那我直接打低分好了。”
“别,正常给。看看后面几位。”
三分钟后,第二位演员进场,陈潇再次戴上了假发与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