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投资建的酒店高耸入云，顶楼花园餐厅。

    汤姆点完餐，喝了一口红酒，忽然有一个疑惑：“董事长，你为什么喜欢没有魔法、力量……就很普通的石头？”

    虽然它们亮晶晶，的确闪耀，但是以董事长的层次，汤姆总认为会喜欢更加“魔法”的物品。

    张启元手掌拂过花墙，娇艳欲滴的花朵绽放，他低头欣赏重瓣玫瑰：“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吸风饮露，穿着鲛纱制成的衣服……啧，跟个煞笔一样。”

    说着张启元忍不住自己笑起来了。

    他在修仙世界做任务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手拿大男主剧本的设定，里头要求张启元睡觉要睡在寒冰玉床，很硌得慌。

    不仅如此，不能吃凡夫俗子吃的东西，偶尔吃点灵果灵食打打牙祭。

    穿的衣服，必须一身白，衣柜里全都是白衣服，真是丧门星上门，主角全家灭门，他守孝守了三万年……

    走路姿势也有要求，出场的排场要足够燃，开大招之前，必须放狠话，摆pose……

    如此种种，不一一举例。

    反正，张启元那时候就觉得，他压根不习惯这种仙人般的生活方式。

    况且在他眼里，神明也不过是高级一些的物种。

    张启元坐在椅子上，品尝了一下红酒：“您可能的发挥想象，你到达最高无上的等级，你会如何生活？吃什么？喝什么？玩点什么？”

    汤姆黑色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我当然是继续研究魔法的奥秘，不用吃喝，不用睡觉，继续攀登更高的层次。”

    当然，他还会时常去巡视，摆摆威风。

    张启元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那么，你还想当一个人类吗？”

    汤姆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可以变得更强，我可以变成任何。”

    张启元指着花墙：“变成一朵花？”

    “花太脆弱了。”汤姆摇摇头，“应该是更强大的物种。”

    张启元意味深长地说：“强大包含的内容很多很多，看你选择是要让灵魂强大，还是让肉体强大，还是牺牲一些换取强大。”

    他曾经投入疯狂的怀抱，成为蠕动的肉块，成为滑动的触须，成为流动的阴影……

    污染越多，能力越强。

    但是他无法摆脱污染的束缚，如影随形，就算登高神位，也没办法擦除掉这些潜藏的阴影。

    为了找回人形和自由，张启元不断给自己制作瞄点。

    从一开始每天必须按时睡觉吃饭，到直立行走，用双腿走路，穿合身的衣服，必须用脖子顶着的那颗玩意去思考……

    后来他发现自己的灵魂永远是人，他扭曲内心，扭曲灵魂，只能获得扭曲的强大。

    有了这个经历，张启元给自己定下第一条准则，像个人一样活着。

    他人生前二十年一直都在做的事情，成了几万年后，最难达成的方向。

    迄今为止，又成了他往后余生的基调。

    反复无常的命运啊，其实宇宙在最初最初的时候，就交给你攀登最高峰的答案。

    汤姆读不懂张启元的表情，也无法理解话里的意思，他没有接话，而是陷入长久的思索和沉默。

    一直到快吃完饭，汤姆才模模糊糊的领悟到一点：“人形很重要？”

    张启元看汤姆还在纠结，他放下刀叉：“人是天生道体，我是指没有性别之分的人，阴阳真正调和。”

    汤姆吃得没滋没味，他吃完牛排，擦了擦嘴：“所以董事长才喜欢穿裙子？”

    “啧，裙子一开始发明出来，就不分男女，男人也穿，你不要刻板印象。”张启元翻了个白眼，“而且穿个裙子就能阴阳调和？”

    那以后谁也不许穿裤子！

    取消裤子！！

    这个世界上不能出现一条裤子！！

    然后全世界都能飞升？？

    好搞笑哦。

    汤姆不耻下问：“如何才能做到阴阳调和？”

    张启元笑眯眯地说：“你当一回真正的女人就知道了。”

    汤姆半信半疑，总觉得董事长拿他逗闷子。

    “必须得这样吗？”

    张启元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亲自体验过，怎么才能理解什么叫阴性力量呢？”

    汤姆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一看就不正经的建议，一律排除在外。

    不过，汤姆很好奇，董事长也亲自体验过吗？

    张启元读懂了汤姆的微表情，他喝完杯中的红酒：“体验过更刺激的项目。”直接不当人。

    从人直接不当人，然后再变回人。

    哎嘿，就是玩儿。

    所以，世间万物在张启元这里，真计较起来，差别倒也不是很大。

    只要能交流，能玩耍，管它是虎鲸还是沙砾，都是一样的。

    汤姆没继续问，他感觉就算问下去，张启元也不会继续说。

    吃饱喝足，俩人下两层楼，去打了一会儿台球，非常温和的运动，格外适合消化。

    夜晚的房间，汤姆满肚子疑问，满脑子奇思妙想，他忽然就觉得之前的自己很幼稚，居然只是想要制霸欧洲。

    怀揣着更伟大的梦想，汤姆陷入沉睡，也许是真的接纳了烙印虚空，他睡着之后，烙印一闪一闪，这个世界的身影也变得虚虚实实。

    梦中，他遨游在漆黑的虚空之中，一片虚无之中，只有一块黑色的石头，像是界碑伫立在那里。

    而张启元他有点睡不着，阿雪这个毛绒绒的大靠垫不在，阿环也出去捕猎了，辅助汤姆吞噬了一些能量，它现在很饿很饿。

    所以，两只宠兽都去觅食了。

    躺在床上，无聊的数星星，张启元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动，他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探出淡金色的丝线穿过墙壁。

    意识跟随着来到汤姆的虚空梦境。

    汤姆随着虚空波动起伏，像是一只黑色的海草。

    张启元飘了一圈，这里头没有什么，一片虚无，也就有一块黑色石头，里头流动着金色的符文，石头基座是金色的。

    把符文扒拉出来，捋了捋，还挺长的。

    把符文锁链系在汤姆腰上，张启元调整视野，站在黑石头上，这里没有重力，几乎是混沌的，他把汤姆拽过来。

    然后给汤姆一个加速度。

    汤姆刺溜一下就滑了出去。

    张启元目送汤姆远去，然后又从他背后返回来，伴随着汤姆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

    寂静的虚空也增添了一些活力。

    于是，这一晚上，张启元自觉做了一件善事，让汤姆找到了欢乐。

    而欢乐的汤姆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他梦见自己被绑在石头上做高速旋转运动。

    晕晕乎乎的，似乎是看到了董事长，但是很快就又消失了……

    一直到次日，太阳升起，汤姆惊醒，他捂着脑袋，坐在床上，思考人生：“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