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群体往往是孤独的,但人类偏偏又是群居动物。
或许是看多了云烨给的刀,猛的看到一对寻常伴侣,舒阳觉得格外开心。
“如果你没有那么大来头,只是个普通小毛神,我们或许跟他们俩一样,现在仍旧在碎云山,在那个小县城,跟山君和那些狗大户斗智斗勇。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死了,你把我接进香火洞天,我们一起分享那微薄的香火,勤勤恳恳照顾着信奉我们的百姓。
无论他们有多难缠,性子多倔,不讲明白道理,让他们心服口服,绝不随意打杀……”
被打断哼唱的舒阳丝毫不觉得扫兴,他习惯了这狗东西时不时抽风来一下子操作。
悠哉悠哉地坐在飞剑上自说自话。
云烨对这种平淡的生活没兴趣,但舒阳喜欢的话,他也无所谓。
他看过舒阳心里一闪而过的些许画面。男风在那个世界是备受歧视的一种关系。
那些人也要求这些少数群体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最好躲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发烂发臭,别来脏他们“正常人”的眼。
更别让他们的孩子看到,省得他们的孩子也感染病毒,变成“老鼠”。
“你不必觉得孤独,因为我在你身后。”
云烨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也无需觉得这种关系难以启齿,见不得人,这里不是你们那个世界,如果你愿意……”
“我不要,我社恐。”舒阳猜到他想要说什么,连忙拒绝。
“哼~”
云烨不屑地冷哼,似乎在嘲笑别扭又怯懦的某人。
但舒阳确实是别扭的。
他一面渴望能够光明正大的幸福,例如和云烨手拉着手,像双花庙的两位神明一样,不避讳任何人,同吃同住亲密无双,向所有人宣告他们的关系。
一面又胆怯于别人的目光,只敢在心里想象婚礼,想象自己和云烨一同坐在天帝宝座上,却连云烨要说的话都不敢听。
“等我过了心里那关再说吧。”
拒绝过后,他又反悔,忙打了个补丁。
省得以后想要时,云烨再故意使坏。
对于舒阳这种奇怪的心理,云烨搞不懂,但尊重他的选择。
“明明是他先当着所有能感应世间大能的面亲我,捅破这层窗户纸,又整天跟色魔一样,提起正事,娘儿们似的磨叽……”
心里犯嘀咕,云烨也没把这话说出来,省得舒阳下不来台。
玩归玩闹归闹,有些事要保留分寸。
匆匆离开双花庙的舒阳休息一会儿,决定去国道看看。
本来他之前还想问一下蔡康董建为什么不管那些地痞无赖偷偷尾随自己,试图谋财害命,但他却忽略了一件事,想起后,便做罢了。
他能看到尾随自己身后那些人的命运,那这两位神明在桂阳县待了百年,不至于没有看到别人运势的能力。
即便他们看不破舒阳这个外来人,本地那几个几乎快要死的地痞无赖还是能看出来的,所以不管也情有可原。
算不得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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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冬季。
即便没有雨雪,土壤中的水分也足够凝固大地,为夯实路基增添不少阻碍,再加上偶尔的雨雪,速度进行的十分缓慢。
但来修路的百姓却感觉轻松很多。
比起往日摊派的徭役,修国道简直跟闹着玩一样,吃食什么的供应也很充足。
唯一不好的,就是把他们都分散了。
吴三狗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身边是妻子和几个孩子的酣睡声。
虽然窝棚里光线极暗,但他估摸着到卯时了(五点到七点)。
他这边哆嗦着爬起来离开被窝,妻子立刻醒了。
“他爹,夜里下雪了,不用上工,你再睡会儿吧?”
“嗯,好。”
说是这么说,吴三狗还是穿好了衣服坐在草床旁边,他怕等会儿有人来喊,来不及穿衣服。
不上工兴许还有别的活。
朝廷哪会白养着他们?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来点名了,叫了几个壮实的去帮忙打铁。
吴三狗站在窝棚边儿上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自己名字,便放心的回来看炉子了。
这炉子是他们自己学着做的,里面烧的是一种叫蜂窝煤的东西,这东西是上面发的,差不多一天两块,就够他们家吃用了。
“你歇歇吧,我做点就行。”
他见妻子要起来,开口劝了一句,把瓦罐放上煤炉子,准备煮糊糊。
“不知道爹娘那边儿怎么样。”
妻子正半坐着摩挲几个脏兮兮的孩子,沉浸在幸福中,冷不丁听见丈夫的担忧,眉头一拧:“再怎么样也比咱强。”
“他们是分上了田,有自己的家,那水泥盖的房子多结实啊?咱们呢?带着孩子一路漂,不定什么时候能落脚呢!”
提起公婆,她就一肚子牢骚:“老大老二的七个孩子都留得下,咱们家三个一个都不能留,说照应不过来。
我就不明白了,太小的照应不过来,我把咱家老大留下,不用她照应,还能帮着干点活,有口吃的就行,她也不肯,这心偏的真是没边儿了!”
吴三狗听着妻子唠叨,慢慢把心里那股莫名升起的亏欠给消除。
他也对父母的举动很不满,但长年累月的环境影响又让他觉得没在父母跟前尽孝,是一种亏欠,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
好在,妻子的唠叨抚平了这种亏欠。
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睡得正酣的几个孩子抽抽着鼻子就醒了,揉着眼不顾寒冷,纷纷探出小脑袋。
“太好了!爹爹不上工!”
“下雪了吗?我想堆雪人。”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叫着,窝棚里顿时显得狭小无比。
女人抓着他们穿上了衣服,心里的怨气被喜意取代。
其实出来修路也不错,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穿不愁。
要是在家里,几个孩子可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更别提去玩雪了。
而且,现在等于变相的分了家,他们一家虽然算是净身出户,总比之前死活不放她们走要好。
一家人正安静的分享食物,外面有人朝窝棚这里看了一眼,吴三狗瞥见那人衣着,腾地站起来,满脸感激。
“左大人来了!”
附近没上工的不少,但不是每家都做早饭吃。
他们更习惯老一辈的节省方式,不吃饭,堵上窝棚躺尸。
吴三狗这一嗓子,附近窝棚里纷纷传来响动,有的穿着大裤衩就跑出来了。
“真是左大人啊!”
一众百姓激动的热泪盈眶,簇拥着那个身穿官服的年轻人,像是见了再生父母。
舒阳在空中看着下面人群,感觉似曾相识。
是了,将军的恩情还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