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救人,快救人!”阿杜背着血淋淋的兄长跑到医馆。
同村的十几个汉子全都浑身是血。
“哎哟,这是咋啦?”老郎中吓一跳,冲进来的血人背着一个血人,
“快!到这里!”老郎中扶着放到榻上,血人脸白得像张纸,气息微弱。
“快,拿布条、止血药、金疮药、热水来!”药童手忙脚乱拿来布条、热水、金疮药。
老郎中剪开裤腿,用布条将伤口两头扎紧,腿上的血不再血流如注,血流减少、减慢。
热水擦拭伤口,撒上止血粉,血慢慢止住,不再流淌,又抹上金疮药包扎。
一通抢救,血没再流,只是人好像没了气息,很久才微微有一点儿呼吸。
老郎中将一片山参放入血人口中含着,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他一穷乡僻壤郎中,就这点儿医术。
“大夫,我兄长如何?”阿杜眼睛通红,神情哀泣。
“尽人事,听天命!”老郎中搭脉,脉搏很弱。
失血过多,也是这汉子身强体健,能挺到这会儿,一般人早就气绝身亡。
“来,后生,给你清理一下!”老郎中见阿杜一身血,看着更渗人。
脱下外衣,却见胸前、背后、胳膊上全是刀伤,皮肉外翻如一张张血口。
“天啊,你们这是遇到盗匪不成?”老郎中看到十几个精壮汉子无一幸免。
“是啊!遇到盗匪!自古官匪一家!古人诚不欺我!”阿杜咬牙切齿。
老郎中用纱布将阿杜上半身缠绕起来,身上全是伤口,腹部还有两三刀。
其余人等是几个药童清理的,抹上金疮药就算完事儿。
待付钱时,众人才发现身无分文,尴尬地看着老郎中,“大夫,我等今日无钱,可否暂且赊着,过两日奉还?”
“?”老郎中看看,全是俚人,“唉,去吧、去吧,谁都有落难的时候。”
有药童凑到老郎中耳边小声嘀咕,郎中越听心越惊!这榕县百姓以后怕是有的苦头吃!
“你们快走!”听完,老郎中突然驱赶阿杜他们。
“大夫何意?我兄长生死不明,还请大夫开副药煎熬,好救我兄长性命!”阿杜哀求。
“快走,再不走你们谁都活不成!一会儿官府肯定还要来捉拿你们!”
老郎中见过太多,那些衙役坏得很,岂会善罢甘休?
“大夫,我不走!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么?欺负我们俚人,我们要找官府讨公道!”阿杜倔强道。
“就是!抢了我们的钱,砍伤我等,反倒我等亡命,这天下怎地这般黑?”其他汉子亦是不服。
“哎呀,各位郎君,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怎这般憨傻,坐等官府来抓!”
老郎中气得拍大腿,这些年轻后生没经历过事儿,总以为天下有讲理的地方,无权无势的草根,谁跟你讲理?
“快走!快走!”老郎中推着他们出门,“讨不讨公道放一边,快回去搬救兵啊!”
这些汉子才不甘不愿出来,
老郎中让汉子们抬着阿波,帮忙雇了辆牛车,给了车资,催促他们赶紧出城,有多快跑多快。
走了没一刻钟,几十个衙役拿着铁链枷锁、水火棍,挎着腰刀杀气腾腾冲进医馆。
“莫老头,那些俚人呢?”班头黄三有备而来,衙门能召唤的都叫上,操着家伙事儿来抓人
“哪个俚人?每天进出医馆的人多了!”老郎中将最后一块血纱布淡定地扔进火炉里。
“莫老头,少跟老子装糊涂!”黄三一把揪住老郎中衣襟,与之对视。
“我老了,记不住那么多!”老郎中淡淡道。
这黄三本是城里的地痞无赖,吃喝嫖赌样样通。
家中几间破房、媳妇都被他拿去做了赌资,爹娘也气死了。
也不知如何攀附上新来的王县令,摇身一变,成了衙门班头。
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这些日子带着衙役满城搜刮,百姓、商铺、小贩都遭了殃。
今日自己怕是在劫难逃。
“记不住?老子帮你恢复恢复记忆!”黄三一拳捣在老郎中腹部。
“呜!”老郎中痛苦呻吟,胃里一阵痛楚,衙门整治人的手段,专照软肉无骨的地方下手。
“说!跑哪儿去了?”黄三面部狰狞、扭曲。
几个衙役把医馆一通乱砸,顺便把抽屉里的钱顺走。
“班头,那帮俚人跑了!逃出城往梧县去了!是莫老头资助的!”有衙役抓着药童一顿打,问出来的。
“老东西!活腻歪了!”黄三用力将老郎中推倒在地。
“莫老头串通俚匪,带回去羁押审讯,其余的跟我去追俚匪!”
“是!”衙役们跟着黄三往城外追去。
留下的衙役给老郎中套上枷锁,押回大牢。
“师傅、师傅!”几个小药童恓惶无主,追着哭喊。
“你们各自回家去吧!”老郎中无奈道。
“妈的!竟让他们跑掉了!”黄三恨恨道。
一直追到梧县与榕县交界,不见踪影,问了关卡的守卒,说是两刻钟前过去的。
他们是榕县衙役,要去梧县抓人,还得回去拿官文,不然跨县去抓人,自己先进大牢。
“大人,那帮俚匪跑了!”回到衙门,黄三向王端方复命。
接手颜县令的榕县,王端方看着这一穷二白的破县沮丧,一点儿油水都没有,哭哈哈的,怎么过?
作巡察御史时,他正义凛然,专找别人的错处,鸡蛋里挑骨头。
做地方官了,天高皇帝远,能捞就捞!不捞白不捞!
翻阅卷宗、公文,州府要求辖区各县配合金风寨开办糖厂,所有甘蔗保供糖厂,县衙从糖厂收取高额利税。
问了下面才得知金风寨是梧县的,去年靠红糖赚的盆满钵满。
王端方心中有了想法,与其让别人赚,不如自己赚。
得知糖厂已建好,即将开张,正好拿来!
只是初来乍到,苦于没有得用之人,找不到地方下手。
黄三托人搭上他,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黄三四处搜刮,他在衙门装聋作哑,只管往兜里揣钱,分一杯羹给黄三即可。
一旦出事,黄三自己顶着,就说自己是临时聘用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