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声音?”那方才的声响让陆远不寒而栗,而它枯哑的嗓音指向的唯一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它刚才对着通讯器说话,它已经意识到我们的存在了。”乾惟贤眉头深锁,手中的监测器在此时仿佛一个邪物。
毫无疑问,那未知的生物所拥有的智力水平已经超出了众人的预估,他在学习,他在进化,而人类的干预无疑加剧了这一变化速度,在与虫族的战争中,一个危险的因素正在如同癌症般扩大。
“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清江咬着下唇说道,“无论对于人类还是别的生物来说...我们甚至不确定这家伙是否是一个生物。”
“乾惟贤,你有把它的观测记录提交给武陶长官吗?”妮兰提醒道。
乾惟贤摇了摇头:“我当时提交了,但是,武陶以证据与记录不足为理由拒绝将其正式归档。我们也没有多余的人力成立调查组,地底位置的存在远要多得多,根基未稳,我们并没有时间耗在一个东西上面。”
“可是...”
“我们必须要认清一个现实,这里本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类只是将其默认成了一颗以虫族为统治的沙漠行星,而事实上,出现什么都有可能。”
“我只是很不安。我觉得这东西远比虫族可怕得多,它更像一块长在这颗星球上的肿瘤,一块顽疾。”妮兰继续说道。
可无论如何,小队都已经必须要前进了,侦查任务需要进行。尽管那令人不安的预兆已经出现,他们也必须赴往前线,对四个人而言,只是任务单上多了一条:寻找到那只邪祟。
经历这场战争后,这片森林早已没了生机,残存的生物静静蛰伏在黑暗中,窥视着这四个新至的不速之客,它们试图露出自己的獠牙,身体却仍然停滞在树丛中踌躇,最终它们选择了退避,尽管它们的敌人看似孤立无援,但它们也无法遭受更多的伤亡了。
陆远高举着手中的照明灯,打头在前,光芒所过之处,那些血红的双眼渐渐淡去,四人的步伐谨慎却急促,他们耽误不起太长时间,战场的情况正在瞬息万变,仅凭借监测器无法清楚那一头的具体情况,况且,它正在失灵。
“那个东西会干扰信号,不止是通讯设备,就连幻兽的连接也会彻底停摆,一旦让它进入阵线,恐怕部队会遭遇毁灭性打击。”陆远边快走着边说道。
“这难道不是武陶希望的结果吗?”清江回复道。
乾惟贤呼出一口气,冷静地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集团军内部虽有不和,但不会至于到这般地步。任何军团的损失都会对殖民地的统治造成巨大影响,如果他们在这里全军覆没了,第三集团军也绝无可能打进去,甚至,也会面临被歼灭的风险。”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保着他们?”
“仅靠我们的力量做不到,原本对于幻兽而言,唯一能对它们造成威胁的,只有成群或是巨大的虫族,而现在,多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微小却致命的威胁。”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除掉它?”
乾惟贤轻轻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我们的处境也同样尴尬,我们不能被发现,却又要以自己的力量对付那种怪物。”
“我有个疑问。”妮兰突然举起了自己的手臂,众人一致回过头看去,“上次我们烧的那只,他...真的死了吗,如果没有,那么,它们会是同一只吗?”
四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瞬间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只怪物到底是独立存在的,还是拥有自己的族群的。
上一次,乾惟贤亲手将其焚烧在火堆中,见证了它的消失,而如果,连这样的方法都没能杀死它,那么,这个纯粹的怪物又如何靠人力去战胜呢?可如果,上次的怪物确实是死了,那么,方才的声音又该如何解释,唯一的解释是这样的怪物不止一只,而这种生物成群的后果众人更是想都不敢想,对付那样一种生物,一只就已经足够麻烦了。
乾惟贤默默将手中的步枪拉上了栓。
“不论它是原来那只,还是新的一只,我都会把它们杀干净。”
可乾惟贤并不知道,他那信心与装腔作势般的一番话,会在后来被顷刻间击毁,地下从来不是人类的乐园,那从血壤与不祥的紫晶中滋生的,是一个又一个邪祟。
...
“喂,老冬瓜,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死死不放开。”
一个光头士兵被担架抬往后方,与他一起被运走的还有一个伤了腿的战友。
那被呼喊的士兵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攥着手心不肯放手。
担架很快被放了下来,医疗兵很简单地走上前过来给他们的伤口进行消毒以及包扎,处理完后便匆匆离去了,她还有更多的伤员需要处理,前线的厮杀已经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嘶——这消毒液倒在伤口上,真的刺激,喂,老冬瓜,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名士兵看向对方的双眼,却只能窥探到那浑浊失神的目光。
“妈的,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抓着什么玩意!”
他愤怒地挥出手,将其胳膊拍到一边,与此同时,那紧紧攥着的手心终于张了开来,一枚紫色的晶体正扎在它的手心里,黏连着皮肤与血液在其中发出幽魅的光。
“紫晶!行啊你,老冬瓜,你还藏了这玩意,想偷带回去?这可值不少钱,嗯——”
那名士兵左右张望着脑袋,却发现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这个方向,而“老冬瓜”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
那名士兵扬起了嘴角,立刻伸出手去,试图从对方的手心里夺过那枚晶石,可他的指尖与其皮肤接触的那一刻,却立刻感觉到了异样。
“这东西,怎么回事,刺在肉里了?不对,它好像是长在里面了!”
士兵并没有犹豫,他仍然选择加大了力量试图将其拔出,伴随着飞溅的一汩血液喷洒而出,那枚被肉芽包裹着的紫晶便被他夺在了手里。
“好恶心...不过,到手了就行,嘿嘿。”士兵笑着,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紫晶似乎与平时在矿区见到的有所不同,它似乎太暗太深了一点,而这个颜色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他感到头晕目眩并且想要紧紧将其攥在手里。
他像宝贝一样将其捧在手心,可这时,那方才在一旁还半死不活的“老冬瓜”却突然发了狂,他突然从担架上爬了起来,那受伤的身体仿佛恢复了一般,尽管受力的伤口处仍然滴着血,可他还是僵硬地移动着,朝着夺去他紫晶的人张开了他的嘴巴。那上下滑动的喉结似乎预示着什么不祥的征兆,顷刻间,他作呕般吐出一口酸水,密密麻麻的亮紫色结晶从他的口腔蔓延至体表,他嚎叫着,如同丧尸一般朝着那名士兵扑来。
“什么,什么东西!”那名士兵清醒过来,惊叫着向后退去,可受伤的腿部根本不允许他快速移动,他慌张地翻越伤病区的地面,试图向周围的战友呼救。
“快帮帮我,有怪物,有怪物!”
可那些眼神只是注视着他,仿佛那就是对这一切的回应。
“你们在干什么,快,快动起来,快把他干掉!”
他的话语马上就噎住了,因为他看到,视野中的每个人都在剧烈地膨胀,紫色的结晶从他们的身体不停冒出,最后将这些人完全变成一副半人半鬼的模样,他们呢喃着,朝着他涌来。
“不,不可能,不!”
他妄图转过身,却撞到了一个黑色的僵硬的身躯,一团杂乱的毛发戳刺上他的脸,他抬起头,看见了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景象。
那是一个被撕裂的腹部,骨骼从内向外突兀地生出,它没有肠胃,内部的血肉上遍布着蠕动的纤毛与喉舌,它用一个诡异且模糊的嗓音发出低沉的声音,那双如同枯枝的手对着士兵捧起一大堆紫色的晶石,那些晶石从它的手心源源不断冒出,并坠落在地面上。
“我有很多,我有,更多,给你,都是你的。”
...
“陈户文中校,我想您需要看一看这具尸体的情况。”
陈户文掀开了眼前的裹尸布。
“这是什么?”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一个从前线受伤退下来的士兵,我们把他安置在伤病区,但是几小时后,他就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陈户文不忍看去,他侧过头用手背测试他的鼻息。
“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长官。我觉得我们需要重新评定一下这次行动的危险性,武陶交给我的情报并不完整,至少,我确信,地面开采的紫晶和地下的并不是同一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名士兵生前手里死死地攥着一枚刺入手心的紫晶,它身上的这些附着物,正是从那个起始点开始蔓延的。而它现在身体上长出的这些,和我们在地面上开采的紫晶成分相同,也就是说,这些从人身上生长出来的,才是我们需要的。”
陈户文的瞳孔猛地睁大。
“长官,或许我们一直寻找的东西,都只是那个紫晶的所创造的副产物。”
陈户文沉默地向后走去,在他的眼中,那名已经完全失去血肉的士兵身上长满的是一个矿区一天开采量的紫晶。
“不要让其它伤员看见。把他送进停尸场,把他们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