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序微微蹙眉：“声音。”
“在你耳朵里，龙吟声刚刚是从那冰面里面传来的？”
“嗯。”
景星闻言，便不再说话了。
因为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证明现在只有淮序的感应能起作用，他和金驰暂时都帮不上忙。
淮序歪头，侧耳又在倾听着什么。
“我一人？”
淮序的眉头微微一挑，随即看向了景星和金驰。
景星几乎是立刻就开口回道：“去吧，小心。”
“嗯。”
金驰听到景星这话，这才反应过来淮序那话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淮序听到了什么他们听不到的声音，那声音要他一个前往。
“我也没意见。”金驰连忙开口道。
虽然他知道，就算他有什么意见，大概率淮序应该也不会听的，但是淮序能尊重地给他发言的机会，还是让他有些感激又受用。
“我去去就回。”
“好，我去周围走动一下，看看有没有出去的办法。”景星点头道。
金驰挠了挠头：“那我给夫人帮忙吧。”
淮序在那个缥缈的声音指引下，直直跃下了山崖。
景星他们甚至都看不清这山崖下面到底有什么，只有在淮序跃下的一瞬间，隐约听到有水声传来，但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像是有什么防止窥探的结界，不管他们怎么看，都只看得到一片白白的云雾。
而淮序此时眼中的所见，却和景星他们完全不同。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汪洋大海的岸边。
而岸边最大的那块礁石上，赫然盘踞着一条黑色的蛟，并不是淮序以为的龙尊。
“前辈，是您在呼唤我吗？”
虽然对方只是蛟，并未化龙，但是淮序还是十分礼貌。
那蛟龙斜眼瞥了一眼淮序，语气很是嫌弃：“身负他的血脉，居然才这点修为。”
淮序忽然被人训了，也没有觉得生气，反而依旧保持着该有的礼貌：“是我学艺不精。”
“你这是不精么？分明连皮毛都没学到！”
蛟龙可不会因为淮序礼貌，就放弃嘲讽他。
他甚至语气更加嫌弃了，但是嫌弃归嫌弃，最后他还是用尾巴将一枚玉碟丢给了淮序。
“他的功法，好好学学，继承了他的血脉，就不要这般丢人现眼！”
“多谢。”淮序并没有这样的机遇而狂喜，语气依旧温和有礼，“这位‘他’，是指龙尊吗？”
黑蛟闻言，瞪了淮序一眼，大有一种淮序在说什么废话的感觉：“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能感应到，他就在此处。前辈唤我前来，可是为了龙尊的事情？应该不只是送我功法这么简单吧？”
这一次黑蛟倒是没有出言讽刺，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唤你来，是为了给他收尸。”
“收尸？”虽然淮序确实是有如此打算，但是陡然听到黑蛟如此说，还是下意识地怔了怔。
黑蛟沉默了两秒，然后这才开口继续道：“对。他的身体强韧无比，便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也无法伤到他龙鳞半分，只有在这混乱的空间之中，被漫长的时间反复冲刷才能迎来最终的……消散。”
最后两个字，黑蛟说得很轻。
仿佛是不忍将这两个字说出口一般。
淮序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
“你们知道我今天会来。”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黑蛟这一次拿正眼看人了：“哼，还不算笨。”
淮序看出他还有话要说，便安静地等在了一旁。
果然，下一秒，黑蛟便低低地叹了口气：“既然你来到这里，就证明外面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吧，有千年了吗？还是万年？”
黑蛟并不需要真正的答案，他只是在感慨而已。
“明明能飞升成为龙神，却因为在飞升时预见了无数种未来，而选择陨落，只为了在一个不确定会发生的某个未来，留下一丝希望，你说，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傻的龙呢？”
黑蛟似乎直到现在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但是淮序却已经明白，为何黑蛟会在这里等自己，又为何知道他是来收尸的。
所有的事情，这位他从未见过的龙尊都已经预见，甚至不需要他多做解释，而他也早在千年以前，就做下了决定。
“小子。”黑蛟看向淮序，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在。”
“不准忘了他。”
哪怕他陨落在很久很久以前，哪怕现在他留在世上最后一点痕迹也要被消除，但是只要还有一个人能记得他，那么会不会也算活着。
“好。”
一声龙吟响彻整个山谷，黑蛟竟是瞬间化作了一条黑色的龙，蓦地驮起淮序钻入了天空的云层的之中。
在金色的云朵之上，一条金龙盘踞于此。
明明他已经逝去很久很久，但有一瞬间，淮序甚至觉得他只是在沉睡，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淮序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极为温润的声音。
那个声音来自于千年以前。
“妄泽，我曾答应你，等你化龙，一定要与你一起遨游天地，可我却食言了，反而要连累你分出一丝神魂，帮我守住这混沌罅隙，谢了。”
不是对不起，而是谢谢。
被称为妄泽的黑蛟，轻哼了一声：“知道就好，既然欠了我，就做好被我念叨一辈子的准备吧，我的寿命可是很长的。”
可惜这个声音已经不能再回答。
“还有你，未来的龙尊，抱歉，我并不知晓你的名姓，只知晓你我之间有一丝血脉相连，若不是因此，我怕是从众多的未来里，窥见到你的存在。”
“坚持到现在，辛苦你了，龙族的未来，就拜托你了。”
淮序郑重地应下：“承君一诺，绝不会负。”
那个声音就像是知道淮序会怎么回答一般，笑了。
“好。”
淮序深吸了口气，随即用手轻轻地触摸了那金龙的眉心。
当他的龙气包裹住金龙全身之后，金龙瞬间化作漫天金光，如同流星一般，坠入了大海。
绚烂得好似一场流星，一场花火。
“再见。”而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两个字，是最温柔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