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婵睡得并不安稳,醒来时更加疲累,甚至连手臂头抬不起来,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面日头都落了下去。
“青青,水……”
她被扶了起来,靠着软垫,温度合宜的茶靠在她的唇边,她只喝了一口,就察觉到这双手,不是属于青青。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处还有薄薄的茧子。
她眨了眨眼,视线缓慢地移到手的主人身上,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却并未让卫婵,有什么波动。
“回来了?”她只是轻轻的问。
谢怀则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脸颊:“以后,再也不会走了。”
卫婵笑了笑,神色虚幻:“其实,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也不必事事都跟我说,总之,安全了就好。”
她靠在软垫上,疲惫的闭上眼。
谢怀则警铃大作,这不对劲,她去大理寺牢狱中看他的时候,好歹还真真切切的关心着他,担忧着他。
那种心疼,他完完全全感受到了,也开始相信她当初所说的话,她是真心的,跟他在一起。
现在他平安回来,按照她如此用情至深,难道不该热泪盈眶,扑倒他怀里,至少委委屈屈的大哭一场?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她纵然坚强,也不会在他面前,仍旧强装作态。
而且像现在这样,身体在这,魂却直接飞走了似的。
不过短短几天,她为什么又冷淡下来,难道她他哪里做错了?
大手抚上她的小腹,那里还很平坦,叫人不敢相信,这里居然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她的身子弱,有徵儿已是意外之喜,谢怀则这辈子都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跟她,再有一个孩子。
因为他的失误,他们险些就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谢怀则后悔不已,以为卫婵是跟他生气此事,掌心温热的温度,盖在她的肚皮上,谢怀则的声音很低,却满是愧疚。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让这样高傲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公子对她垂下头颅,说对不起。
卫婵仍旧有些不适应,虽然已经看过很多种样子的他,撒娇的他,抱怨的他,偶尔也会烦闷的他,甚至跌落神坛,陷入污泥的他。
“你没有错。”卫婵想了很久,谢怀则有什么错呢,想保护她,不让她知道自己的谋划,就是错?
对她拥有过度的保护欲,也是错?
大概是错在,她以为自己能跟他携手并肩,却发现,到最后,只有自己是被他排除在外,那种失落与不甘吧。
“我没保护好你,还有孩子,让你吃了很多苦。”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是我自己愿意。”
卫婵盯着他,语气缓慢,甚至一字一顿:“是我自愿,跪在太极门前求情,也是我自愿去告御状,一切的后果,都该由我自己承受才对,你,已经处心积虑,以身入局,自己都陷入牢狱之灾,难道我还要求你,对我还能处处护着吗?”
谢怀则喉头耸动,他听出来了,她就是在生气,也许不是生气,是失望,是难过,夹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谢怀则觉得自己很擅长体察人心,更擅长利用别人心里的弱点,让自己处于有利位置。
他想要做什么,就会锲而不舍的去追求,也能得到。
就比如先帝的死,皇后垂怜却根本没能拿到摄政大权,也是他提早筹谋的布局。
面对有气无力,甚至开始表现出想要放弃,都不愿跟他闹脾气的卫婵,他开始露出一点无措。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有身孕了,若我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犯险。”
谢怀则跟她认错,已经熟练无比,现在甚至不论是不是他的错,他都先自我检讨一番,对于这个被宠爱长大的人来说,也是稀世奇观了。
根本就不是这个原因,卫婵微微一叹,连解释的力气都没了,一开口,胸前一阵翻涌,推开他,还没来得及下床,就开始干呕。
谢怀则眼疾手快,拿来了痰盂。
剧烈的翻腾感,喉咙处酸水的灼烧,胃部的疼痛,吐了个干干净净。
很不雅观,卫婵下意识想要推开谢怀则,叫自己的丫鬟进来服侍自己,她没力气,也推不开,谢怀则拍着她的后背,拧着眉头。
“你怎么还在这,污糟的很,快出去吧。”
“你还难受着,居然让我出去?”
呕吐过的气味,可不好闻,卫婵只是推他,表示自己不愿让他在这。
谢怀则不可思议:“我进大牢的时候,你都没嫌我脏,现在却怕我嫌弃你?我是什么没心没肺的男人吗?”
他有点赌气,难道她以为,他非她不可,是为了她的美色?
只能看到她光鲜漂亮的一面,不能看她受难脏污的一面?
虽说卫婵生的美,可要单论外貌,也不是没有比不过她的女人,只看脸的话,他根本就不会这么执着。
憋着一口气,谢怀则甚至呵斥青青翕砚等人在外候着,他亲自服侍她用香汤漱口,给她顺着后背,把痰盂端出去,还开了窗户,点了熏香,免得她嗅到气味又觉得不舒服。
这种服侍人的活儿,他干起来,居然也毫无违和感。
“你做这些干什么,叫丫鬟们来做便是了。”卫婵有心阻止。
亲自做杂活的谢怀则,总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我为什么就不能?”他面无表情:“我就该永远高高在上?”
他装作没听懂卫婵赶他走的暗示,厚着脸皮在她床边坐下:“怎么刚两个月,就开始害喜?怀徵儿的时候,你吐得没这么严重。”
“你,还记得……”
她怀徵儿时也的确胃口不好,可并未如此吐得昏天黑地,人也蔫哒哒的没精神。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徵儿,是我盼了很久的孩子,我不舍得你离开,徵儿来的正是时候,那时我做了很多逼迫你的事,是我不对。”
他居然开始为从前的事道歉:“如今大局已定,我官复原职,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成婚?”
“成婚?”卫婵有点茫然。
“是,成婚。”他将她粘在侧脸的发,捋到耳后:“我总要用正妻的礼,再迎娶你一次,才能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