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能让她活着跪在这里已是父皇十分的开恩了！你居然还敢质问父皇为何让她跪在这大殿之上！这是你该问的吗！”

    扎那越说越来劲，紧接着更是拔高了声音，“我作为臣弟倒是要问问你！你一进殿门不问问父皇今日朝务繁忙不繁忙，倒是关心这个即将要被送到军营充妓子的女人为何孤零零跪在殿上！你居心何在！你——”

    眼看着扎那这是要火上浇油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耶律岱钦没有再沉默。

    “什么妓子不妓子的，只要父皇的圣旨还未下，她的封号还未褫夺，她就仍旧是皇后！”耶律岱钦仍旧声线平稳，却不再去看扎那的眼睛，而是转身看向了一直在案桌前缄默的耶律敦巴日。

    “你——”扎那从未想过耶律岱钦会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袒护景华簪，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好了，同为皇子，你们怎好在皇上跟前这般争执！”眼看着耶律敦巴日的面色越来越阴沉，查干巴日赶紧上前将扎那往后劝了劝。

    听了这么好一会儿，他已经听出来了，扎那这是在借景华簪之事往耶律岱钦的身上做文章呢。

    他也知道，皇帝一向不喜皇子们之间出现不和睦的苗头，因此，便不想再让扎那继续拱火。

    扎那倒是个识趣的，有了台阶，也赶紧下了，退后几步不再与耶律岱钦对答。

    不过他的心里也开始有了些许的泄气。

    因为他开始意识到，扳倒耶律岱钦组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甚至这中间极有可能需要布好几个局。

    他意识到一切都急不来了，尽管他作为对方曾经最好的兄弟，自认对对方已经了如指掌。

    可真到了大动干戈的地步，他反而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了。

    这让他一时间很是苦恼。

    不过，一想到待会儿可以短暂的面见一下自己的母妃阔阔真，扎那的心里就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相信自己的母妃会像以往一样为她出谋划策的。

    “朕从未叫皇后跪在殿前。”看着耶律岱钦那冷漠的眼神，耶律敦巴日知道，他若是不说出个像样的由头，耶律岱钦是不会就此罢休然后落座的。

    “对。”见皇帝开了口，卜臣佑赶紧也顺势接上了话，“二皇子，皇上说的是，皇上给皇后娘娘赐座了，是皇后娘娘执意要跪——”

    “至于——”卜臣佑沉吟着望了耶律敦巴日一眼，见其没有阻拦自己说话的意思，这才继续道：“至于怕今夜之事传到前朝去，二皇子大可不必担忧，奴才已经吩咐过外边值守的奴才们无事禀奏不得靠近殿门，今夜殿内之事不会传于外人的——”

    “这么说——卜公公这是把自己同皇上平起平坐了？”耶律岱钦眸光凌厉的看向了卜臣佑，“还是说——是同我和三皇子平起平坐了！”

    “奴才不敢！”卜臣佑没有料到耶律岱钦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未多加思考便赶紧走到案前伏跪在地，“皇上，奴才该死，说了不该说的话，奴才该死！”

    话罢，当即抬起手干脆利落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刮子。

    “行了行了！”耶律敦巴日知道，再这么着下去，今夜便不用歇息了。

    “岱钦，你究竟有什么话要说与朕，你说来便是，何必再这里指桑骂槐，说了这个说那个，卜公公说的对，是皇后自己要跪，朕也觉得她该跪！怎么？你对此事究竟有什么意见！”

    “不要再把此事扯到前朝大臣们的身上去！今夜这上书房内确实没有外人！”

    见耶律敦巴日开门见山，耶律岱钦也不好再怼了这个怼那个。

    “父皇。”他垂头拱手，“儿臣只想问一句，皇后娘娘要被送到军营充妓子，您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耶律岱钦自进殿以来，便一直在替自己说话。

    可景华簪的心头并未有感激之情。

    因为，耶律岱钦往日的绝情早已让她的心变得又硬又冷。

    她宁愿相信耶律岱钦是在借她得事情达成他自己的目的，也不愿相信他是想救自己。

    可听到他问及皇帝自己即将被送到军营充妓子一事时，她的心跳又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她讶异于他向皇帝的问话，更期待着皇帝的回答。

    同时也已经默默在心底决定，若皇帝已敲定将自己送往军营，那么——自己今夜原本想怼皇帝说的话——便不必再说了——

    而这一切，同时也意味着——大景朝——真真实实的葬送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可这所有的一切，早已都不在她的控制之中。

    “对！朕心意已决！不得更改！”

    似是黑蒙蒙的夜空中降下一道霹雳，将景华簪的魂魄重重地击倒在了地上。

    胸口有些闷，闷的她喘不过气来。

    耳孔似是被两团棉花堵了个严严实实，以致于殿内的声音都有些恍惚到听不清的地步，只有嗡嗡的耳鸣声传入脑海里。

    心意已决——不得更改——

    八个大字在景华簪的脑海里反复盘旋着，再醒来时眼前已是天青色的轻纱帐幔。

    咳——咳——

    喉咙有些干涩，咳了几下更是生疼不已。

    大概是听得了声响，景华簪听到了似乎有急促的脚步声往自己这边走来。

    紧接着，帐幔被小心翼翼的撩开了一个角。

    “皇后娘娘——您醒了——”

    景华簪抬眸望去，是一个面生的侍女。

    “咳——”景华簪想说话，却咳个不停。

    侍女见了，忙将帐幔尽数撩起，将她的枕头垫高，又赶紧端了床几上的茶盏递到了景华簪的嘴边。

    “娘娘，温热的，您先喝点儿吧。”

    一直以来的动荡奔波，让景华簪的心思越来越谨慎。

    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她都轻易相信不起来了。

    她伸手将嘴边的茶盏推开，“你是谁？绿珠呢？”

    话出口，却着实被自己的嗓音吓了一跳。

    粗哑无比，像是被撒了一大把细沙进了嗓子里头。

    “我的嗓子——怎么了——”景华簪有些惊慌失措的挣扎着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