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们抱起木箱,走私贩子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
“把东西留下!”
没有人犹豫。枪声响起,木箱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出来。其中一些,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滚落进了大海。
人也倒下了。十个人同时倒向四面八方,场面蔚为壮观,如同风中飘舞的碎纸片。
救了他一命的,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在第一声枪响的瞬间,他就趴在了地上。枪声此起彼伏,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方向感也变得模糊起来。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爬出了混战的中心。
他爬到黑暗的角落里,回头看了一眼码头,那里依然火光闪烁。随着安全局特工的加入,骚乱似乎比刚才更加激烈了。
他没有再回头,而是转身逃离了现场。
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从木箱里顺手拿来的一份乐谱,如同抱着圣经一般珍视。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的名字:《G调金贝鼓乐谱》,正是亚瑟之前托他寻找的东西。
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得到它,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羞愧。
这算什么收获?参与犯罪,目睹几条人命消逝,相比之下,这件事又有什么价值?值得吗?
一个无法回答的疑问,在他的心中不断回荡。
“您回来了?”
那天,玛丽比任何人都先出来迎接菲勒蒙。菲勒蒙对这女孩的细心,只能报以苦笑。
“事情……怎么样了?”
“没什么特别的。”
菲勒蒙在玛丽的帮助下脱下外套,说道。
距离那个可怕的夜晚已经过去快一周了,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菲勒蒙不知道那些人是否都死在了那该死的混战中,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发现了他拿走了东西。对他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然而,坏消息却来自另一个方向。
帕拉舰长的讣告。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没有任何预兆,毫无征兆,突如其来,让菲勒蒙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或许,他根本就不会感到悲伤。
除非,上次见面时帕拉就告诉他身患重病,或者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遗言,又或者像那些矫揉造作的伤感散文集中那样,在他死后寄来一封信。
但讣告上只有寥寥三句:“1897年11月5日凌晨,逝者安详离世,回归主的怀抱。葬礼将遵照逝者生前意愿,仅邀请亲属参加,一切从简。敬请莅临。”
对于了解帕拉生前幽默的人来说,这讣告上的文字显得有些侮辱性。如果帕拉还在世,他一定会加上一句类似“是时候去买套新西装了”的附言。没错,他一定会!
即便如此,菲勒蒙觉得自己还能承受。
他早已习惯了熟人的离世。更何况,他已经成了处理讣告的专家。再多一两个,对他来说也无足轻重。
事实上,菲勒蒙并不了解自己的状态。这很可笑。他自诩为地球阴暗面邪恶活动的专家,却连玛丽这个小女孩都明白的事情,他却一无所知。
请柬上的文字都是真的。
他今天参加的葬礼确实很简朴。到场的人只有十几个,除了他和斯科特之外,没有一个是军方的人。
他们互相认出了对方,尴尬地笑了笑,寒暄了几句。斯科特似乎以为除了他之外,还会有其他军人到场。真是个滑稽的老头。
最终,可怜的帕拉舰长被彻底遗忘,斯科特和菲勒蒙开始聊起了其他的琐事,比如陆军内部的紧张气氛,以及地理学会批准了扩大探险队规模的提案等等。
“我之前的提议依然有效。”
临走前,斯科特说道。
“当了上司,口气也变大了。”
斯科特笑着回答:
“你该不会连记忆也和腿一起丢了吧?你以前可是把我们这些人使唤得团团转。不过,我还是觉得可惜。如果你的腿没事,现在我们的处境可能就反过来了。”
“您今天怎么这么谦虚?”
“你这家伙,就算别人说好话你也疑神疑鬼。这不是谦虚。我从军二十多年,还没见过比你更有天赋的军人。”
当时菲勒蒙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斯科特走后,这句话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菲勒蒙想,如果他的腿没有受伤,他或许真的会留在军队里。但他不明白斯科特所说的“军人天赋”究竟是什么。是指大声吼叫?是指习惯饥饿?还是指轻视生命?
我应该这样做吗?真的应该这样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