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拿出我从小看的《唐诗三百首》了。”方选心中嘀咕一句,起身先朝众人喝了一杯,然后开始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后摇头晃脑地开口。
“言宴金张宅,重门集马嘶,燕娥奉卮酒,低髻婀娜姿。”
“好诗,好诗啊!”张一连声夸赞,再次举杯敬酒。
厅下几人中,二范是文化人,听出这首五言诗的含金量,也都纷纷点头。
“老子多的是诗。”方选心中得意,“你要多少我都有。”
他只是随便找了首唐诗,略一修改,贴合此时的情境,拿出来就足以镇住全场。
伴随着众人的阵阵彩虹屁,方选心里开始犯嘀咕,眼见时候不早,这老张怎么还不说正事。
又喝了几轮,众人都有些微醺,此时张一才压低身体,凑到方选身旁,小声问道:“此次竞拍青楼与赌坊牌照之事,还请公子在侯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所有人都知道,刘定边现在在京城,奋威郡的所有事情是方选在负责。整顿黄、赌市场这种事,压根就用不着奋威侯亲自过问。
能成为本地数一数二的资本家,自然是精明至极的人物。张一在话中表现出的态度,是为了给方选回旋的余地。
他的问话,也是给将来的合作留下可能。即便这次的事情无法通融,方选也可以借口说奋威侯未准,不会伤双方的和气。
方选自然能看出他的用意,于是小声回道:“此事乃是父侯授意,只取报价前三,无视人情颜面。所以嘛,本公子也无法定夺……”
不等他说完,张一朝身后招招手。
一名伙计端来一个木盒子,放在二人面前。
张一打开盒子,展示给方选看。
就见盒子里金灿灿一片,是一整盒的黄金。虽说这个时代的黄金纯度不高,但是摆得满满当当的,看上去就令人挪不开目光。
“此为五百两黄金。”张一拱手道,“事成之后,另有五百两。”
方选抬手将盒盖按住,沉吟片刻后,皱眉道,“既然如此……也并非无法通融……”
“还请公子明示。”张一大喜。
“原则而言,三日内任何商号都可报价,以前三取之。”方选压低声音道,“明晚我派人来,将第三名的报价通知府上,到时张掌柜便可自行定夺。”
方选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规则早就定好的,必须要遵守,牌照只能发给报价最高的三位。他不能违反规则,但是可以在规则之内帮她作弊。
只要张一知道了第三名的报价,稍微加一点作为自己的报价,就能以第三名的身份获得牌照。如果第三名的价格已经很高,张一也可以选择放弃加注止损,而非必须购买高价牌照。
“多谢公子。”张一急忙道谢。
“张掌柜见外了。”方选说道,“今后还要多多合作,一起赚钱呢。”
张一闻言大喜。
他之所以肯花这个高价收买方选,不仅仅是为了牌照,更是想要搭上侯府的关系。
过去他的生意一直竞争不过周家,正是因为周家和刘家是姻亲,而刘家掌握兵权,他支持谁,谁的生意就稳当。
如今刘家封侯,实力大涨,周家也跟着鸡犬升天。如果放任这种情况持续,以后张一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思来想去,他决定想办法和方选搭上线,为今后自家的生意保驾护航。
而此时方选的回话,已经让他感觉这五百两黄金花得太值了,即便得不到牌照,将来也能得到方选的照顾。
于是急忙敬酒,又招呼丫鬟给方选斟酒加菜。
方选却是有苦难言。
由于张一家里还是分餐制,所有人得跪坐在床榻上吃饭。方选实在受不了这个坐姿,又碍于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不好伸出腿去,于是不停扭动身体缓解不适。
“公子这是?”张一看出他的异常,急忙询问。
“无他,本公子不习惯此种坐姿。”方选说道,“正因如此,才命栋梁坊制造了桌椅板凳和安乐床等等家具。”
“真是委屈公子了。”张一急忙表达歉意,“下次公子再来,寒舍定会备好安乐床。”
方选点点头,继续喝酒,之后又吃了些饭菜。
不多时,见众人也都吃饱,事情也已经谈妥,方选这才起身,推说还有公务在身,不可继续逗留。
“来人,恭送公子出府门。”张一招呼一声,立即有几名伙计过来,簇拥着方选等人。
出了大门,张一将装有黄金的木盒交到赵虎手里,另有两名伙计抱着两个酒坛递了上来。
“多谢张掌柜了,如此好酒,改日我献给父侯尝尝。”方选一边说着,一边让王、马二人接过酒坛。
他说的虽然是客气话,却是在告诉张一,我收了你的钱,吃了你的酒,是不可能白占你便宜的,改天会父侯面前替你美言,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一自然心领神会,连连拱手称谢,率领一众伙计家丁,将方选等人送出巷子。
方选也不急着上马,而是牵着马在前面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闲天。
张一乐得陪同,这是难得的机会。
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张一出身底层。通过入赘、继承妻子家产,以及数十年的打拼,才攒下如今的家业。虽是家资颇丰,但总因出身被人看不起,生意上也时常有人下绊子。
现如今可不同了,他巴不得全城人都看见,他张掌柜也是和侯府公子称兄道弟的,以后看谁还敢对他无礼。
众人从小巷到大道,周围行人渐渐增多,不时对张一投来异样的目光。
又走出两个街口,眼见游行的效果已经差不多达到,方选才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等还有公务,就不劳烦张掌柜了。”
张一此时也感觉,露脸露得差不多了,于是停下脚步告别。
送走众人后,他脸上浮现出难掩的笑意,但他没注意到的是,方选脸上也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