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生境遇,各不相同。
庞德到了建业,受到礼遇。
而孙权听说唐剑派了虞翻前来接亲,顿时心里那股火气就上来了!
孙权的愤怒,通常可以体现在相貌上。
你只要看他的胡须比较炸,那么孙权就是生气了。
但是他的胡须比较顺滑那天,就说明他的心情也是顺滑的。
孙权手按腰间的长剑剑柄,从桌案后面站了起来,然后拔剑刷的一声,砍下桌子的一个角!
然后怒道:“小贼欺人太甚!”
“孤好意将小乔夫人嫁给他,他竟然派虞翻这个叛徒前来接亲,这不是欺我吗?”
“来人,去将那虞翻拿下,给我剁成齑粉!”
室内,左边张昭、顾雍,右边鲁肃、吕蒙一帮人物见孙权如此愤怒,便各自对视一眼。
然后最终由张昭起身说道:
“主公切莫动怒,请听臣一言。”
孙权怒道:“你有何言?”
张昭说道:“主公既然已经定下计策,两家和亲,止息干戈,以过江抗曹为第一要务,就不能因小失大。”
“只要助关羽退了曹操,到时候携大胜之威,仗水军之利,再请关云长派一军协助主公攻打唐剑,那小贼必然不敌,主公便可收复三郡,成就大功也。”
“何以在一个虞翻身上,过多动怒耶?”
“况且,虞翻此人胆小怕事,那小贼既然派了虞翻前来,主公何不传他前来问话?以雷霆之威震之,可探广陵虚实也!”
孙权听后,顿时也才想到这个方法。
既然你派虞翻前来接亲,那我就借虞翻之口,探一探被唐建明那小贼占去的江东三郡的虚实。
于是,孙权摸了摸炸毛的胡须,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嗯,子布此法不错,来人,速召虞翻前来厅上答话!”
虞翻自从来到豫章,就有些提心吊胆。
伊籍笑着说,可以先去拜见乔国老和吴国太,让这两个人帮你做主,这样孙权就不敢害你了。
虞翻听完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刚刚与伊籍回到馆舍,还没来得及去拜见吴国太,就听有官员传话,说让他速去大厅相见。
虞翻不禁又有些害怕起来,问伊籍说道:
“机伯先生,吴侯不等我见吴国太和乔国老,就急招我,莫不是要杀我灭口?”
伊籍听后,哈哈大笑道:
“无妨,我同你走一遭,一并去见吴侯,就算看在我的面上,吴侯也不会杀你。”
虞翻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和伊籍一起来到孙权的官邸,在大厅外,就远远见到了孙权,还有江东文武群臣。
大厅之上,皆是虞翻以前的同僚。
这一次,他却是以叛变者的身份重新回到了这里。
顿时一种难言的感受蔓延上来,让他不敢往前走去。
伊籍又对他说道:
“仲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你跟随吴侯战败而投唐侯,乃不得已也。”
“今日你是代表了唐侯前来接亲,若如此胆战心惊,既让吴侯看低了你,也有损唐侯之颜面。”
“与其两边都不利,不如坚其心志,尊守一方,如此才能不被人看轻。”
虞翻听后,这才顿时开窍。
对呀,与其畏畏缩缩,让孙权嘲笑,让众人看不起,还不如索性豁出去,我虞翻就是投了唐侯了,唐侯能用人,而且我待遇比你们这里高了三倍,怎么了?
伊籍几句话,就让虞翻找回了信心。
他连忙对着伊籍行了一个礼,说道:
“多谢机伯先生提点,若无先生当头棒喝,我险些坏了大事。”
随后,一振衣袖,整理了一下一下仪容,随伊籍一同进入到孙权的会客大厅。
左右两边,文武群臣端坐。
主位上,孙权的眼睛放射出如傲然的光芒!
虞翻虽然有了心理建设,但是仍然不由自主的四处张望。
两边名士都窃窃私语起来。
那声音,就像是在讨伐他的道德一样,让虞翻心里又是一紧!
反观伊籍,却大步如风,丝毫不受影响。
二人来到中央,伊籍便上前说道:
“吴侯,幸不辱命,我已经说服唐侯答应了这次联姻,他也已经写下文书,保证在吴侯去往合肥期间,不起兵来攻东吴三郡。”
“今,有文书及唐侯和我的签字在此,请吴侯过目。”
伊籍拿出文书,递了出去。
一个官吏过来接过去,然后小跑着呈给了孙权。
孙权展开文书,仔细观看一遍之后,便折了起来,压在桌案上,说道:
“机伯先生此行,为孙刘联盟立一大功也!”
“只是,孤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唐建明答应了联姻,又为何派虞翻前来接亲?”
“虞翻乃背主之人,今又复让他见我,莫非是有意羞辱孤?”
虞翻不能答,但是伊籍却代为回答道:
“吴侯此言差矣。”
“唐侯是考虑到,虞仲翔乃东吴人士,熟悉江东风俗,又是吴侯旧部,今让他前来接亲,乃是为图一便利,免得失了礼数,仅此而已。”
“至于羞辱一说,我伊籍以性命担保,并无此事。”
孙权见伊籍在帮虞翻挡枪,自己也攻击不到他,于是便直接绕过了伊籍,向虞翻问道:
“虞仲翔,你背叛了孤,转投唐剑,如今又以使者之名而来,是不是诚心羞辱孤?其中有何深意?如实说来!”
孙权说着,拍了一下桌子!
让虞翻小小的惊了一下!
但是,虞翻素来能言善辩,又经过伊籍的安抚和心理建设,此刻的他,已经没有那么怕了。
随即,他向前一步,拱手说道:
“回吴侯,虞翻此次,仅为接亲而来,至于其中原因,机伯先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虞翻这句话说完,周边众人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有的在骂虞翻背主求荣,有的则在骂他没有名士该有的风骨。
其余一些,口风甚杂,听不出什么端倪。
孙权听后,见没能震慑到虞翻,不免有些不高兴,然后继续问道:
“那么,你投了唐建明之后,身居何职啊?”
“比起在孤这里,是好还是坏?”
虞翻也不用思考,照实回答:
“不敢欺瞒吴侯,下官现在唐侯麾下,任礼曹一职,俸禄相比于当初在吴侯处,多出三倍。”
“三……三倍?”
经过虞翻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惊愕了!
都知道唐建明生财有道,使得广陵商业流通,船运发达。
乃至于徐州的治所彭城都远远没有广陵的商业体量。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唐建明出手竟然这么阔绰!
民间都说唐剑那边百姓生活更好,看来所言不虚啊!
听着厅上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孙权眼珠一转,发现自己的审问没有震慑到虞翻,反而让麾下幕僚都开始惊讶起对方的待遇了!
这可是大大的失策了!
不但没有震慑和羞辱到虞翻,反而有些自取其辱了。
于是孙权只好岔开了话题,再问道:
“唐建明经营三郡两年,与孤当时,有何不同?”
虞翻回答道:“江东三郡,经过我主唐侯两载经营,以商补农,鼓励通商;均田免赋、鼓励耕种。两载过后,如今江东三郡已经焕然一新,百姓殷实,商家富足。岁无水旱之患,民无饥寒之忧;田间识字成风,四方名士来投。”
“可谓是天下大治之象也!”
“嘶……”
众人一听虞翻的描述,顿时也纷纷震惊起来。
但是这次的声浪却没有前两次职责虞翻那样大!
因为作为地方豪族,他们的天性总是趋利避害的。
不用虞翻讲,他们也早就暗中打听过了江东三郡的情况了。
与虞翻所说的情况基本上一致。
所以没有多少人觉得惊讶。
但是孙权却觉得异常惊讶!
想起他在建业时,虽然江东处于鼎盛时期,可是却远远没有达到像现在一样的繁荣。
可是唐剑只用了两年,就将江东的三个郡从战争的泥潭里迅速恢复到大治之象!
这是何等的手段?
这岂不是也就意味着,自己和那唐剑小贼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胡言乱语!”
虞翻刚刚说完,旁边名士大儒堆里就有一人跳了出来,指着虞翻骂道:
“背主之贼,焉敢在堂上大言不惭?”
虞翻和伊籍转头看去,发现此人正是程德枢。
程德枢被唐剑像丢垃圾一样扔还给了孙权,而虞翻却受到重用,如今又听虞翻说他的待遇是这里的三倍,所以心里就开始不平衡起来。
同样是名士,而且他还是大儒,凭什么这个虞仲翔能够获得那么好的待遇,自己却被扫地出门?
所以当他听到唐剑管辖的地区有大治之象时,他就忍不了啦,跳出来指责虞翻。
“那唐建明出身不过是邓城一小卒,白身而已,并无世家,也无传承,何敢妄论天下大治?”
“我们吴侯继承父兄两世基业,执掌江东与曹操争天下,都还谦虚自守,不敢说天下大治,他唐建明一窃土小贼,何德何能,敢揽大治二字?”
虞翻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发现这程德枢无论从语气还是表情上,都写着不服二字。
虞翻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以前代表江东,和诸葛孔明对过一场,结果一个回合就直接败下阵来。
如今他代表的是唐剑,可不会再出那样的洋相了。
于是虞翻说道:
“所谓大治之象,就是文治武功,对外征战取胜,对内安定富足。”
“纵观我主唐侯起兵创业以来,未尝一败;曹公亲任镇东将军,广陵太守。后又封许田侯,不到半年改封平安县侯,此等功业,天子亲封,曹公盖印,天下人都承认,难道你程大人不承认?”
“而我主取得三郡之后,立刻均田免赋,与民休养生息,发放稻种,教授生产要术,另有农事五要一书传世,可活天下万民,如今三郡之地粮食丰足,府库之中阜如山积,街上连乞丐都很少见,这难道不是大治之象?”
“还是说非要穷兵黩武,搜刮完百姓家中的最后一粒粮食,弄得流民四起怨声载道,才算是大治之象?”
程德枢没有想到这个虞翻加入了唐剑的阵营之后,攻击力就立刻变得这么强!
随口一顿怼,就让他压力不小!
经过刚才一番论述,唐剑的能力,确实远远超出孙权。
程德枢这一次反击,不但没有驳斥到唐剑,反而更加坐实了孙权的无能。
而坐在上面的孙权脸色已经黑了下去!
这就让程德枢有些汗颜,于是他强行打起精神,再次将辩论的焦点转移到唐剑的出身上。
然后对众人说道:
“也罢,老夫承认,唐建明确实有些奇技淫巧。”
“只是,他一个邓城小卒出身,并无根基,仗着一些奇技淫巧小人得志,难道就能与咱们吴侯相提并论了吗?”
“你虞仲翔好歹也是一方名士,却弃明投暗,放弃了大好前程,反而去投了一个士卒出身的窃土小贼,如此本末倒置,颠倒黑白之举,当真令人笑掉大牙!哈哈哈哈……”
程德枢说完,也有一群人跟着笑了起来。
但是许多人只是附和着笑一下,并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就显得孙权更加废物了!
那唐剑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成为了足以平分江东的诸侯,现在就连吴侯都必须要将小乔夫人嫁给他,以换他不要来攻打豫章。
而咱们这位吴侯,承父兄基业,可以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一上来就拥有整个江东!
但是他不但没有开疆拓土,反而将父兄留下的江东六郡丢了一半!
要不是刘备及时返还了荆州南部的三个郡,孙权此刻,只怕是要将六郡都败干败净了。
并且,程德枢的出身论如果放在以前,可能会有点优越感。
可是自从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之后,虞翻也学到了他的精髓:
“程大人,我要提醒你一句。”
“高祖皇帝出身也不过是区区亭长,如今纵横西川的刘备,也曾织席贩履。”
“就连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也是宦官之后,但是这些人,却掌握了天下的命脉。”
“由此可见,以出身论高低的论调,实乃小儿之见,我原以为程大人在唐侯处未被录用,回来之后肯定会发愤图强,没想到两年过去,程大人的水平依然如此之差,真是令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