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善反应迅速,啪的一声就跪了下来,很快啊,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开始就磕头。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在李从善听到这一句话的一瞬间他便开始思考,开始算计赵皇帝的目的。
赵匡胤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一声,觉得很有意思,因为眼前这个敌国宗族确实有点意思,直到李从善的额头终于磕破了,赵匡胤才出口打断。
“李太尉这是何意?快快请起啊!”赵匡胤说道。
李从善停止了以头抢地尔的行为,但仍旧是跪拜着,不敢抬头看一眼,只是说道:“陛下文韬武略兼备,朝廷上下一心,百姓安居乐业,自是极好,自是极好……”
赵匡胤俯瞰着李从善,微微一挑眉。
大太监王继恩在一旁看着,服侍了陛下多年,这些微表情自然是看得出,于是他又与赵匡胤对视了一番。
“陛下请你起来说话,李大人还不快起?”王继恩用尖锐的声音叫了一声,若是向离在场,他定能想起北汉的那个侯公公。
因为太监的声音真的不好听。
李从善艰难地爬起来,额头已经是红了一片,但仍旧双手抱拳。
赵匡胤的意思他当然清楚,所以他的拳头握的更紧了,手里渗出的汗确实也很不舒服。
“也罢……”赵匡胤挥了挥手,继续说道:“臣子忠于国家,乃是大义,李太尉看来也是深明大义。”
王继恩说道:“可不是嘛,这要比那个谁强多了。”
赵匡义给了王继恩一个眼神,于是王继恩便不再说了。
赵匡胤继续说道:“最近朕命人新修了一座宫殿,明天王公公带李大人好好参观一下,或许李大人能对我朝有一些新的感受。”
“外臣,遵旨……”
李从善行礼告退,赵匡胤微微抬起了下巴,胳膊肘撑在龙椅上,下巴撑在手上,神情有些微妙。
赵匡胤说道:“王公公觉得这个李从善怎么样?”
看着李从善的背影,王继恩倒也不加掩饰,说道:“陛下莫不是想劝李从善归顺?”
赵匡胤轻轻一笑,盯着王继恩的眼睛。
王继恩以为自己猜到了什么,面带着不可捉摸的笑容:“依老奴看,这个李从善胆小如鼠,一点儿动静都把他吓得直哆嗦,而且也是一个愚钝之人,陛下之意,他好似没有明白?”
这里说的陛下之意自然是先前那一句——李太尉觉得我朝如何啊?
“愚钝之人未必愚蠢……”赵匡胤拿起了一个酒杯在手里把玩:“明天就有劳王公公了。”
王继恩突然回想起了前些日子陛下交代自己的事情,心里有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意味。
于是赶紧行礼,然后扶着赵匡胤起身。
天阶武者需要扶吗?自然不用。
但有一瞬间,王继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空椅,露出了一瞬厉色,与李从善走出大殿时的表情很像。
……
夏天总是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刻板印象,而皇宫树上的绿叶和雏鸟也都努力生长来证明盛夏已至。
李从善站在一座宫殿门前,额头上的伤已无大碍,对于一个人阶后期的武者来说,这点伤就如同蚊子叮咬,不足为惧。
只是李从善始终觉得这天热的出奇,但不管如何扇风,这汗总是不断往外冒。
王继恩在殿门口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李从善不停冒冷汗的样子,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然后好心的递给李从善一块手帕。
李从善接过,又抬头看了一眼宫殿,实在是有些震撼了。
宫殿还没有名字,看得出来是刚刚新造好的,但无论从规格还是装饰上来看,毫无疑问都碾压了南唐的工匠师。
“李大人,请吧!”王继恩用怪异的腔调邀请了李从善。
李从善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踏进了大门,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在等着他,但却不得不听从赵皇帝的安排。
哪怕他在如何谨慎其实都是徒劳,宫殿内的参观一切正常,没有机关也没有刺客,没有客死他乡的焦虑,只有在为他介绍琳琅珍宝的王公公与自己两个人。
所以,为什么只让我进来呢?
这话李从善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一幅画吸引了注意。
李从善走近一看,画上是一名英俊的男子,身披白银铠,眉宇间透露着煞气,有一种万军取首之勇。
李从善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竟是直接把挂在墙上的画取了下来。
然后他的瞳孔开始放大,拿着画的双手不断颤抖,额头上的汗珠凝聚成黄豆般的大小滴在画上,浸湿了一两点。
王继恩见状赶忙从他的手中把画拿走:“这画可宝贝着呢,你可别弄糊了!”
李从善咽了咽口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画中此人可是……林仁肇?”
王继恩双眼往上一翻,露出眼白。
挺多。
李从善又看了一遍,他坚信自己没有认错:“敝国林仁肇的画像怎么会挂在这里呢?”
王继恩轻蔑一笑,拍了拍李从善的肩膀,把嘴贴近他的耳朵。
“圣上甚爱林将军之才,想叫他前来奉职……”王继恩低声说道,又假意看了看四周。
王继恩说道:“林将军也愿意遵旨来归,先送此像为信物……其实这座空馆便是赏赐给林将军的。”
李从善咬着嘴唇,过了许久憋出几个字:“如此……甚好。”
没过几天,便传出了唐国使团离京的消息,赵匡胤自然知道这是为何,他叫来了王继恩,又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王公公觉得这个李从善怎么样?”
“此人中了陛下的反间计,自然是愚者,林仁肇一除,南唐再无抵抗之力。”王继恩说道。
赵匡胤有些满意地看了王继恩一眼,因为他终于看懂了第一层。
“地阶巅峰的林仁肇没那么好杀……”
赵匡胤话音刚落,却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补充了一句:“除非李从善是一个天生的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