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浩荡,诏告天下:历朝贤君,皆倚智勇双全之臣。房玄龄,智计无双,誉满朝野;杜如晦,果敢善断,堪称典范。反观内阁辅臣刘一燝,内乏深谋,外失决断,难当大任,特赐礼部尚书之衔,荣归故里,此诏即行,万民共鉴!\&
\&臣刘一燝,谨遵圣命。\&
冷眼旁观,小太监轻置圣旨于刘一燝颤抖高举之手,刘时敏心中暗叹,此人终非池中之物。
若论宫闱权谋,魏忠贤乃泰昌羽翼,而刘时敏,则自万历朝便根深叶茂。
司礼监与翰林,本是两界,却常交织。
在刘时敏眼中,刘一燝不过一绣花枕头,除却口舌之利,近泰昌之便,别无他长。
待众监远去,刘一燝方起身,面容苦涩,望向狱中同袍,无奈长叹,随锦衣卫步入晨曦,背影落寞。
天际日辉刺眼,然于他而言,政治舞台的帷幕已悄然落下。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事如棋局局新。\&
回望刑部,刘一燝步履蹒跚,乘马车而去,心中或有杨慎永昌之叹。
嘉靖三年,世宗厌杨廷和,大礼仪风波再起,终致杨慎远戍。
刘一燝临行,对韩爌苦笑,窗帘轻合,隔离了尘世喧嚣。
锦衣卫护行,皇意昭然:速离京华,勿作停留。
刘一燝南归,韩爌伫立,未设别宴,唯有风中残影,诉说着无奈与凄凉。
忆及内议,毕自言所书二字,韩爌拳紧复松,苦笑以对。
此等“体面”,亦是皇帝权衡之术。
刘一燝既去,袁应泰乘势而起,内阁之势,更显微妙。
皇帝亲理六部,内阁渐成虚设。
刘一燝归途,于大局已无碍。
韩爌步入内阁,茶香袅袅间,继续其票拟生涯,多为琐事,难触国之大政。
辽东烽火,亦直送御前,一切如旧,权柄在握,帝王心术,难以捉摸。
韩爌唯有苦笑,继续这日复一日的案牍劳形。
朱元璋废除宰相制后,帝王若勤勉,则大权在握易如反掌。
昔时嘉靖帝,勤勉更胜今上,亲览奏章,令内阁无所遁形,其勤勉之风,堪称“卷王”再世。
正当韩爌神游物外之际,礼部尚书孙如游携一卷黄绫,悄然降临案前,轻声唤道:“韩辅大人。”
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如同晨钟暮鼓,惊醒了韩爌的思绪。
他抬眼望去,对那黄绫满腹狐疑:“此为何物?”
孙如游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二十五日,皇上于国子监重启官考,为顺天、天津二府甄选英才。礼部已发公文至北直隶,召四方士子汇聚京师。”
言罢,他目光炯炯,似笑非笑:“闻君楷书一绝,此番布告,便劳烦韩辅大人挥毫了。”
韩爌闻言,眉头微蹙,心中暗道:内阁竟成抄写匠矣。
然则,公务在身,不容推诿,遂唤来中书,准备笔墨,起身执笔。
与此同时,顺天府衙内,新政会议如火如荼。
场景宛如后世学堂,上设长案,下摆小桌,气氛凝重。
会议由吏部尚书周应秋、户部侍郎袁世振及顺天府知府董应举领衔,新官济济一堂。
董应举端坐其上,手执文稿,娓娓道来新政蓝图:“当前顺天府,首重坊区规划、坊长任命与人口清查。
五城兵马司既废,四县巡检局立,各局长需各尽其责,严管坊间治安,杜绝火灾隐患。”
其言滔滔,然听者或有倦意,不禁让人忆起那句戏言:“秃子税多,兔子会频。”
虽是笑谈,却也道出了会议之繁。
实则,会议乃政治实施之良策,上情下达,下情上达,皆赖于此。
会场之内,亦是文官磨砺政治智慧之舞台。发言需谨慎,纪要需详尽,会议之后,若仍不作为,或有问题而缄默,则此等官员,恐难逃问责之厄。
董应举稳坐会议之舵,周应秋与袁世振并肩而坐,借茶香袅袅之际,微察群僚百态。
见有官员昏昏欲睡,二人不禁眉头微蹙;而遇勤勉记录者,则暗自颔首赞许。
会议间隙,董应举宣布茶歇,众人纷纷离席稍作休憩。
袁世振归来,周应秋递茶轻语,提及陛下新设宣政司,京报风行,意欲于县内仿效,设分署以承政务宣传之任。
董应举闻言,目光一闪,讶异望向周应秋,顾虑道:“锦衣卫掌舵京中宣传,若县中亦设其分支,恐非善策。”
周应秋笑答,妙计在胸:“锦衣卫之影,自当避之。吾意以八品教谕担纲此任,教化与宣传并重。”
袁世振闻言,点头如捣蒜,细数各司其职之美:“税务主薄掌钱粮,县尉镇巡检局安四方,典吏断刑名局之案,今添宣政局,教谕领之,教化与政务并宣,实为妙策。”
周应举遂提议:“袁兄妙笔生花,何不主笔此议,吾附名其后?”
袁世振笑拒,心中明镜:“周兄首倡此议,自当执笔,小弟岂敢掠美?”
周应秋大笑,尽显豁达:“新政推行,吾乃辅弼,怎敢越权?此事非周兄莫属。”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共将目光投向董应举,一场默契的推让,在茶香与笑语中悄然落幕。
…………
京城风云,左光斗骑行通惠河畔,心绪如潮,满载烦恼。
他,工部右侍郎,正踏上前往通州的征途,心中却回荡着南直隶查税时的宁静。
“此间纷扰,怎及江南税事之清明?”
左光斗暗自喟叹,目光掠过路旁华服之人,指指点点的背后,是非难辨。
“左光斗,非善类也!”
“奸佞之徒!”
“贼影偷偷!”
耳畔似乎飘来几句詈骂,他警觉四顾,却只见人海茫茫,骂声匿迹。
左光斗眉头紧锁,怒火中烧,心中暗骂张问达多言,竟将他推入这北直隶屯田修渠的火坑。
“赵将军,左侍郎今日面色不善,何故?”队伍中,祖大寿低声向赵率教探问。
“乡野之间,谤声四起,他岂能欢颜?”
赵率教幸灾乐祸,轻声细语,“他以皇恩之名,驱民屯田,却触动了豪门之利,自然招致怨怼。”
祖大寿恍然大悟,原来骂声皆出自失地之豪绅。
他苦笑,京城农耕之事,纷扰复杂,不似辽东苦寒之地,民众多依山傍水,生计自成体系。
“虎骧卫征兵进展如何?”赵率教转问祖大寿。
“仅得两千余人,且多为孱弱农夫。”
祖大寿无奈摇头,“待左侍郎屯田有成,民食无忧,或可多募壮士。”
言及兵源,赵率教亦显愁容,“龙骧卫亦是艰难,京营旧部,能骑者已尽入吾麾下,仅得五千余人。”
祖大寿闻言,眼珠一转,试探道:“赵将军,可否分我马匹若干?”
赵率教淡然拒之:“此事须禀明圣上,我岂敢擅?”
言罢,挥鞭前行,似惧祖大寿再提此事。
吴襄驰马而至,询问祖大寿:“姐夫,可有烦忧?”
祖大寿摇头不语,目光深邃,心中暗自思量:皇帝之意,不言而喻;而赵率教之态,亦显其对辽东将领之轻视。
赵率教心中亦是波澜起伏,对祖大寿等辽东将领颇为不屑,唯李如松入其法眼。
宴会上皇帝之敬,实敬其叔祖;对祖大寿,则杯酒之间,兵权已削。
更兼皇帝暗指辽东将领养寇自重,令其心生戒备。
“虎骧卫,怕是要成屯田之师矣。”
赵率教望着队伍,自嘲一笑。
“将军,通州已在眼前。”
亲兵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率教收敛心神,继续前行。
\&兄弟们,务必严加管教麾下部众,切莫扰民,否则,一旦有人触犯法纪,被军法司擒获,我必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遵命!\&
亲兵应声,拱手告退,即刻前去整顿军容。
六千余众,宛若长龙,浩浩荡荡步入通州城。
通州大仓之前,左光斗手执度支司公文,井然有序地调拨本月粮草所需。
赵率教抵达通州仓场,左光斗迎上前来,言简意赅:\&赵将军,今日张家湾一行,劳烦将士们动手搬运。\&
\&遵命!\&
赵率教一声令下,士卒们迅速行动,大车满载粮草,整装待发。
间隙之中,赵率教趋前,向左光斗提出心中疑惑:
\&左侍郎,陛下命我等两卫辅助屯田,何以先着手疏浚河道?\&
左光斗闻言,笑中藏意,目光深邃:\&赵将军有所不知,'民以食为天,食以地为本,地以水为脉',水乃农耕之根本。
昔日巡视,屡见百姓因争水而斗,官府亦难平息。
此番征兵屯田,富绅必有怨言。我等若直接屯田,恐招非议不断。
故先疏河道,既惠富户,又利招募,更可探查荒地,为屯田奠基。\&
赵率教恍然大悟,点头称是,心中暗忖:我之职责在于征兵,只要兵源充足,且不违军纪,他人弹劾,我自岿然不动。
两人并肩,目睹士卒忙碌,粮车渐远。
左光斗忽忆一事,问道:\&闻赵将军马匹不敷,特以骡驴代训,未知现有几何?\&
赵率教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微妙,心中暗笑左侍郎也打起了他驴骡的主意,随即答道:\&全军上下,约有一千六百余头。\&
左光斗颔首,心中盘算,或可上奏天子,请求增拨畜力,以助屯田修坝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