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此次来到杭州,压根就不是为了什么联姻之事,纯粹是曾经游览过一次西湖,那如诗如画的美景就像有魔力一般,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头,让他时时刻刻惦念着,难以忘怀。于是,他寻了个由头,撒了个小谎,就为了能再次领略西湖的迷人风姿,好好地游玩一番。
这一天,展昭来到了杭州。离西湖还有一小段距离时,他便将随从和马匹妥善地寄放在了五柳居。随后,他独自一人悠然自得地慢慢踱步前行。没一会儿,就来到了那闻名遐迩的断桥亭。
断桥亭周围的景色简直美到了极致,湖水波光粼粼,岸边垂柳依依,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新的气息。展昭在这儿来来回回地徘徊瞻眺,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氛围中,只觉得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正陶醉得忘乎所以时,展昭猛地瞧见那边堤岸上,有一位老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衣服往上一撩,然后把头一蒙,毫不犹豫地 “噗通” 一声就纵身跳进了水里。展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哎呀,不好啦!有人跳水啦!” 可他自己却是个彻头彻尾的 “旱鸭子”,对游泳那是一窍不通,急得在亭子上像只没头的苍蝇,团团转个不停,双手不停地搓着,双脚也止不住地跺着,急得满脸通红,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忽然,展昭看到一只小小的渔舟好似闪电一般飞射而来。眨眼间,渔舟就冲到了老者落水的地方。只见船上一个年轻的渔郎,身形矫健,宛如一条灵动的蛟龙,“嗖” 地一下就如箭一般把身体扎进了水里,那动作干净利落,竟好似将水生生劈开了一般,虽然有些声响,却没有那种重物落水的 “咕咚” 巨响。展昭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暗叹:“这渔郎的水性可真是出神入化啊!” 不由得眼睛一眨不眨地凝眸注视,满心期待着他能顺利救人。
不多时,就见那渔郎如同水中的大力士一般,稳稳地托起老者,让其身子轻盈地浮于水面,然后悠然自得地朝着岸边缓缓而来。展昭看到这一幕,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满心欢喜,脚下生风,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下了亭子,一路小跑着绕到那边堤岸之上。
只见那渔郎动作熟练,把老者两脚高高提起,头朝下轻轻控出了不少水来。展昭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那渔郎身上,压根没心思关心老者的状况,倒是先仔仔细细地端详起这渔郎来。
只见这渔郎年纪约摸二十来岁,生得浓眉大眼,鼻梁挺直,面庞刚毅中带着几分俊秀,英气逼人。他的眼神清澈明亮,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身材挺拔,肌肉紧实,一看就是常年在水上劳作锻炼出来的。展昭心中暗暗称羡,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这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这时,渔郎已将老者扶起,让其盘着双膝坐好,而后在对面和声细语地呼唤道:“老丈,醒来,快醒来!” 那声音温柔又充满关切,仿佛能穿透人心。
直到这时,展昭才把目光转向老者。只见这老者白须飘飘,面容如同干枯的树皮,瘦骨嶙峋,看上去十分憔悴。半晌,老者才哼了一声,接着又吐出好些清水,“哎哟” 了一声,这才悠悠转醒。他微微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绝望和无奈,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好心人,真是多此一举,为何要将我救活?我是不想活的人啦!”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众多看热闹的人。听到老者这番不知好歹的话,大家都忍不住纷纷摇头,七嘴八舌地说道:“这老爷子也太不知感恩了。人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救了,他不道谢也就罢了,居然还抱怨。”
那渔郎倒是好脾气,脸上依旧挂着那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说道:“老丈,您可别这么说。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您要是有什么委屈,就跟我讲讲呗。倘若您真觉得活不下去,那要不我再把您送下水去?” 他的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却并无恶意。
旁边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哪能行啊。你既然把他救活了,谁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把他淹死呢。”
只听那老者长叹一口气,满脸愁苦地说道:“我姓周名增,原本在中天竺开了一家茶楼。三年前的一个冬天,那雪下得可真是大啊,铺天盖地的。突然,我铺子门口躺着一个人。我这人心善,就让伙计们把他抬进屋里,给他盖上暖和的厚棉被,又给他喂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驱寒姜汤,还用了些艾灸、推拿的法子,这人才慢悠悠地苏醒过来。他自己说姓郑名新,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因为家业破败前来投亲,却没找着。一来肚子里没食,又遭逢这场大雪,所以就昏倒在我铺子门口了。我看他可怜,就把他留在铺子里,好吃好喝地慢慢将养好了。谁知道这小子又能写又能算,在柜台上帮着我打理生意,倒也殷勤勤快。也是我一时犯糊涂,我有个女儿,就把他招赘为婿,让他帮忙料理买卖,一开始倒也还顺风顺水。没料到去年我女儿不幸去世了,后来又给他续娶了个王家姑娘,这日子就不像先前那般和美了,不过也还算能勉强过下去。后来因为要收拾店面,郑新就跟我说:‘女婿有半子之劳,就怕将来别人不服,何不将周字改个郑字,以后也免得人家找碴儿。’我当时一想,觉得也有那么点儿道理,就把周家茶楼改成了郑家茶楼。谁知道自改了字号之后,他们两口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一来二去的,说话越来越难听,渐渐就露出嫌弃我的意思,说我白吃他们的,他们还得养活我,说我赖上他们了。我一听这话,心里那个气呀,就跟他吵起来了。可没想到,他们夫妻二人蛮不讲理,还以周家把茶楼卖给郑家为由,反咬我一口,说我讹诈他们。我气不过,就到本地的仁和县把他告了。可这郑新在县里花钱疏通关系,结果反倒是我挨了二十大板,被驱逐出了境外。渔夫小哥,你说说,我这还有什么活路?还不如死了,到阴曹地府再把他告一状,出出这口恶气。”
渔郎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豁达和乐观,说道:“老丈,您这算盘可打错啦。一个人要是死了,那可就真的啥都没了,还怎么出气呢?再说了,他在阳间能花钱打点关系,难道到了阴曹地府就不能使钱了?依我看呐,倒有个主意,您不如活着跟他斗气,您觉得咋样?”
周老头一脸茫然,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跟他斗气呢?”
渔郎笑着说:“您再开个周家茶楼,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好好地气气他,这不挺好?”
周老头一听,眼睛一瞪,气呼呼地说道:“你还是把我推下去吧!我现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饭都吃不饱,哪还有钱开茶楼?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渔郎依旧面带笑容,耐心地说道:“老丈,您别着急上火。我问问您,要是开这茶楼大概得用多少银子?”
周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掰着手指头算道:“就算省着点花,装修店面、购置桌椅茶具、采购茶叶,再加上雇伙计的工钱,怎么着也得三百多两银子。”
渔郎大手一挥,豪气地说道:“这不打紧。多了我没有,这三四百两银子,我还是能想办法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