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雄与北侠、智化这三人烧香发愿完毕,都与盟兄叩了头,饮下血酒,接着便撤去香案,一同回到承运殿内。那些众家寨主纷纷前来向这三位寨主贺喜。钟雄随即吩咐在承运殿摆酒,邀请众家寨主都到承运殿一起饮酒。水旱寨的喽兵们也都得到了赏赐。智爷这时开口说道:“我那嫂夫人现在何处呢?” 钟雄回应道:“现在后宅呢。” 智爷接着讲:“那我们二人去拜见嫂夫人,然后再来喝酒吧。”
钟雄点了点头,率先在前面引路,来到后宅。接着吩咐人去传报一声。没过多久,就有婆子走了出来,喽兵把情况跟婆子详细说明了一番。智爷暗暗赞叹道:“嘿,虽说这里是山王寨主的地盘,可还真不失官宦人家的那种风范呢。” 里面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喽兵马上说道:“请进。” 三个人便往里走去,穿过一个个院子,来到了夫人的院子里。早早地就瞧见婆子们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
走进屋子,只见钟雄的妻子姜氏站在屋子中央。钟雄连忙介绍道:“这是欧阳贤弟,这是智贤弟。这是你嫂嫂。” 姜氏行了一个万福,轻声说道:“原来是二位叔叔。” 智爷和北侠一看,这姜氏夫人那真是稳重端庄至极,丝毫没有半点轻狂之态,浑身散发着一股浩然正气。两个人赶紧双膝跪地,口中说道:“嫂嫂,小弟二人给您行礼了。” 钟雄摆摆手说:“二位贤弟快起来。” 两个人这才站起身来。
钟雄看着姜氏,眼中满是温柔,说道:“夫人,这两位贤弟都是豪杰之士,今日特意来拜见你。” 姜氏微微颔首,微笑着说:“既是夫君的兄弟,那定是不凡之人。” 钟雄又对智爷和北侠说:“你们嫂嫂向来端庄持重,平日里也帮我操持着这后宅之事。” 智爷和北侠连忙点头称赞。
在后宅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他们正准备离开。钟雄却又说道:“慢着,来见见你们的侄男女。” 大女儿叫亚男,有婆子搀扶着走了出来。智爷一看,这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满头珠翠,身着鲜色的衣服,那叫一个艳丽无双,长得那是姿颜貌美,让人眼前一亮。她深深行了一个万福。接着又看见婆子拉着公子走了出来。寨主说道:“快来见过二位叔父。” 就瞧见公子头上戴着紫金冠,红缎子袍儿上绣着三朵蓝色的花朵,脚蹬青缎小靴子。前发齐眉,后发披肩扇颈。面白如玉,五官清秀,一看就是天生有福气的模样。
公子双膝跪地,正要叩头呢,智爷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公子抱了起来,笑着说:“我的好侄子,不用行礼啦。你叫啥名字呀?” 公子乖巧地回答:“叔父问我呀,我叫钟麟。” 智爷又好奇地问道:“你多大啦?” 公子脆生生地说:“我今年十一岁了。” 智爷高兴得眉开眼笑,说道:“哎哟喂!好侄子,你可把我稀罕坏了。” 钟雄在一旁打趣道:“你这么喜欢,那就把他给你呗。” 智爷连忙摆手说:“我哪有那么大的造化哟。哥哥,以后这孩子肯定有大出息。” 钟雄微微颔首,说道:“怎么着?以后还能有大出息?那就看他的造化吧。” 说完,把公子放下,大家就出来前往承运殿喝酒去了。太阳渐渐西斜,大家也就散了。众家寨主各自回自己的寨子。
钟雄又吩咐重新整理好酒席,再次落座。这下就只剩下钟雄、北侠和智爷了,他们兄弟三人开始倾心交谈起来。
钟雄缓缓说道:“智贤弟啊,我有心里话跟你实说了吧。要是不结义为兄弟,我也不能跟你全说。我这儿有点心事跟你讲讲,看看有啥办法不?” 智爷点点头,说道:“哥哥,你说呗。”
钟雄压低声音说:“我呀,已经投靠了一位王爷。” 智爷故意装作不知,疑惑地问道:“哪位王爷呀?” 钟雄回答道:“就是襄阳王爷。我上头挂的那个‘岂为有心’的匾,那就是我的誓愿。这是我亲自写的呢。整个君山,不管是寨主还是喽兵,谁要是能猜透我的心思,我就用谁当谋士。可这整个君山的人,一个都没猜着。没想到贤弟你今天第一天进山,就猜到我的心思了。刚才没说这话,是为啥呢?那是因为咱们这君山花费可大了,自从投靠王爷以后,君山的钱粮都是王府给拨过来的。王爷还派了个亲信过来,就在咱们君山,那家伙就是王爷的耳目。当着他的面,不好说话呀。不然为啥大家走了以后,我才跟你倾心交谈呢?” 智爷好奇地追问:“这人是谁呀?” 钟雄说:“就是赛尉迟祝英。” 智爷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是这样啊。以后说话可得小心点。那你还有啥心事呀?” 钟雄接着说:“刚才你猜到我那个‘岂为有心’,我确实是保着王爷呢。可我看这王爷没啥福气,论文武才干、相貌品行,没一处可取的地方,哪能当皇帝呀?要是明年他得了宋家江山,我到时候也把他给推倒,我自己面南背北当皇帝。要是大宋福大,王爷成不了事,我就隐居到山里,再也不出来了。” 智爷分析道:“这主意不错。要是事情不成,也不用隐居到山里嘛。要是隐居到山里,跟草木一起凋零,一辈子都不能显姓扬名,多可惜呀!要是事情不成,把王爷抓住,献给大宋,哥哥你不就可以当大官,走上正途,睡觉都安稳嘛。” 钟雄严肃地说:“那不成反复无常的小人了嘛。这可不是咱兄弟该干的事儿。” 智爷也就不往下深说了:“这就是你的心事呀?” 钟雄摇摇头说:“不是呢,我还有心事。就是你早上看到的那口剑的主人,这人姓展,号南侠。因为祭坟被抓住了。还有个徐庆。把他们俩关起来了,结果让人救走了一个。这口剑就是姓展的东西。我可喜欢这个人了,可他就是不愿意投降咱们这儿。” 智爷问道:“劝过他没?” 寨主说:“劝过呀,可他就是不降。要是能得到这个人,还愁啥大事办不成呀。” 智爷自信满满地说:“这不难,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保证一说就行。”
寨主满怀期待地说:“要是能把这人劝降了,贤弟你可以记一功。” 智爷拍拍胸脯说:“大哥,不是我吹牛,不管啥大事,哥哥你看看我行不行。” 寨主听了更高兴了。天到三更的时候,大家就各自散了。寨主喝得大醉。
钟雄早就安排好了在狮子林让他们休息。有个小童在前面打着羊角灯带路。北侠和智爷在后面跟着。拐过一个山湾,就来到了狮子林。进了院子,全是从山石头缝里长出来的竹子,编成了墙的样子,上面还有古轮钱的花样。三间南房屋里,糊得干干净净的,挂着名人的字画,摆着桌椅条凳。里间屋子里,窗户全是玻璃的,还有窗户档儿。南边有一张床,床上有个小饭桌,上面有茶壶茶盏、果盒点心,啥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智爷打发小童说:“你去歇着吧。” 小童乖巧地说:“明天早上我再来伺候二位寨主爷。” 北侠微笑着说:“去吧。”
小童蹦蹦跳跳地走了。
智爷把屋门关上。北侠把刀摘下来,挂在墙上。北侠叹了口气说:“哎呀妈呀,这一天可把我憋屈坏了。好个飞叉太保,被你我二人……” 智爷一听,心里猛地一惊,他猜到北侠肯定是要说飞叉太保被你我二人哄骗了,准是这话。他也不想想,在人家这地方能说这话嘛。要是说出来,那可就是杀身之祸呀。北侠刚说到 “被你我二人” 那儿,智爷赶紧拿肩膀靠了靠北侠,接着说道:“没错,飞叉太保钟寨主,把你我二人当成亲骨肉一样,这可真是前世的缘分呀,那真叫一见如故哇。”
然后哈哈一笑。就听见外面 “嗖” 的一声,从玻璃那儿往外一看,有个黑影晃了一下。智爷走过去,把窗户档儿拉上,把玻璃挡住,然后把灯挪到小饭桌上,拿了一碗茶递给北侠。两个人在床上面对面坐着,用手指头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字,让北侠看。智爷写的是:“你是想说哄骗了,对不对?” 北侠也用手指头蘸着茶,写的是:“谁说不是呢?” 智爷又写:“后面有人跟着你,看见没?一句话说出去,那就是杀身之祸。” 北侠又写:“谁能像你这么机灵。” 智爷写:“不机灵能来这儿诈降嘛。明天咱们说沙大哥是你的师兄。咱们把他请来,就说是你师哥。” 北侠又写:“我去说也行。” 智爷写:“你去没有我跟你一起去好。” 北侠写:“就是,就是,睡觉吧。” 两个人把饭桌挪下去,就在这儿抵足而眠。
你说说外面那个黑影是谁呢?那是君山钟寨主的心腹家人。这人姓谢叫谢宽。他跟大家在前面议论了半天呢。都是些机灵人聚在一起:神刀手黄寿、花刀杨泰、亚都鬼闻华、金枪于义、八臂勇哪吒王京,还有他的两个儿子谢充、谢勇。大家就议论投降君山的这两个人。谢宽皱着眉头说:“北侠这个人,我是知道的,肯定不能降山。” 闻华不以为然地说:“不能降?现在不就降了嘛。” 谢宽摇摇头说:“人心隔肚皮呀。” 于义好奇地问:“老哥哥,你有啥主意不?” 谢宽思索片刻说:“要想知道人家心里想啥,就得听人家说啥。等会儿他们酒散了,寨主吩咐他们在狮子林睡觉,我偷偷跟下去,听听他们说啥。” 大家纷纷说道:“老哥哥,你年纪大了,我们这儿有的是人呢。” 谢充、谢勇这俩儿子急忙说:“我们去呗。” 谢宽瞪了他们一眼,说:“你们少说话。” 说完,就叫喽兵说:“他们酒散的时候,赶紧来告诉我。” 没多久,酒散了,喽兵来报告说:“大寨主酒已经散了。” 谢宽跟大家告辞,背着单刀来到狮子林,正好碰到小童拿着灯笼出去。他正听到北侠说:“飞叉钟太保被你我二人……” 接着就听到智爷接过来说:“是不错,飞叉钟太保被你我二人当成亲骨肉一样,这才是一见如故,真的是前世的缘分。” 谢宽自己纵身一跃,“嗖” 的一声跳到房上,伸手抓住房檐瓦口,用双脚踩着阴阳瓦陇,身子往下一探,就在房上等着。
结果可好,等了半天,人家一句话都没再说,白等了半夜。他飘身下来,从窗棂纸往里一看,原来两个人早就睡熟了。谢宽气得直跺脚,心里想:“我白等了半天,这两个人肯定是诈降,回去跟大家商量商量,去跟大寨主说说,这两个人来意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