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爷走进屋一问,妇人说:“我家住深石岗,我丈夫叫姚猛,人称飞锤大将军,又叫铁锤将。我娘家姓王,住在王家陀。我从娘家回婆家,带着兄弟王叩钟,走到庙前,风沙太大,走不了了。这个庙叫弥陀寺,里面有个恶僧叫普陀。他有四个徒弟,叫月接、月长、月截、月短,平常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看见我在庙门前避风,恶僧让我去客堂待茶。我本来不想进去,可我兄弟说进去避避也好。刚到客堂,我兄弟就被和尚捆出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普陀过来,要对我无礼。我一喊叫,进来一个大汉,把恶僧人叫出去,两个人在后边打起来了。我怕僧人回来,就想自尽,没想到遇到爷台您了。这就是之前的经过。” 蒋爷一听,就知道她丈夫是个英雄,说:“你放心,我去帮大汉捉拿凶僧。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先躲起来,可千万别自尽。” 妇人赶紧叩头谢恩。蒋爷带着妇人直奔头层大殿,打开隔扇,让妇人在殿中躲一会儿。转头一看,那边捆着一个人,嘴里还塞着东西呢。蒋爷过去解开绳子,拉出嘴里的绢帕,原来是叩钟。叩钟给蒋爷叩头,蒋爷让他在这儿看着他姐姐。
蒋爷出去,带上隔扇,来到后面,原来是五个和尚围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大汉龙滔。
蒋爷蹿上房的后坡,揭了两块瓦,对准普陀的秃头一扔,“噗哧” 一声,普陀就倒下了。龙滔在凶僧腿上砍了一刀。蒋爷飞身下来,给了大和尚一棍。一阵乱打,月长、月接、月截、月短死了两个,伤了两个,把带伤的捆起来。龙滔过来见礼,问:“四老爷,您从哪儿来呀?” 蒋爷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又问龙滔:“你从哪儿来呀?” 龙滔说:“我把差使给了冯七。我听说老爷们和大人都在襄阳,我也想去,求老爷们给我说说话,跟大人当差使。我想大人正是用人之际,我有个姨兄住在深石岗,叫姚猛,就想把他也找上。走到庙前,听到妇人呼救,进庙一看,这秃驴太可恶了,我就把他叫出来较量。我正打不过他的时候,您老人家就来了,救了我的命。” 蒋爷问:“那个妇人你认识不?” 龙滔说:“没看清楚。”
蒋爷说:“那是你嫂嫂。” 蒋爷带着龙滔,到前边见了王氏,叔嫂相认。蒋爷说:“明天把凶僧交给当官的,你和你姨兄去晨起望,打听打柴的路彬、鲁英,在他们家相会。” 龙滔点头答应。
第二天,蒋爷起身,找人打听玉皇阁在哪儿,有人指给他路。原来昨天起风的时候,没看见那棵槐树,多走了六七里路。蒋爷到了庙前,果然听到经声佛号,山门关闭。蒋爷上前敲门,有人出来。蒋爷一问,说柳员外回家去了。蒋爷没进庙,又回五柳沟。到了柳家,有人出来说员外上庙去了。蒋爷又回庙,庙里人又说员外回家了。蒋爷来来回回走了四趟,一共八个来回。蒋爷一琢磨,明白了:“这分明是老柳不想见我,告诉家人来回支我,弄了个局。肯定是我一烦,走了,他就不用出世了。我有办法。” 这回蒋爷又到柳家,家人出来还没说话呢,蒋爷就直接进去了,直奔书房屋中坐下,气呼呼地说:“给我拿茶来。” 家人赶紧答应,端上茶。蒋爷问柳安:“这是你们员外的主意吧,成心不见我?你知道我找你们员外啥事不?” 家人说:“不知道。” 蒋爷说:“他在五接松说错话了,人家不让他走,我给他求情,说下了盗簪还簪。要是他不定下,也就算了。定下了又不见我,我大老远来的,净支我,我跑了八趟。用我们哥们的时候,百依百顺,盗三千叶子黄金,拿到他家里,他说买粮赈济贫民,谁看见了?现在用着他了,又不是我用他。老五死了,大家给老五报仇,让他也沾个名,他还不出来。别冤我呀,我从早上到现在还啥都没吃呢。给我拿酒。”
老家人赶紧吩咐摆酒,点上灯烛摆酒。
蒋爷喝得大醉,说:“老柳,你这日子别过了,过我这儿来!” 拿着灯就去烧窗户。
家人吓得赶紧往外跑,大喊:“四老爷放火了!”
蒋四爷借着酒劲,把脸一遮,佯装醉酒,拿着灯烛就将窗棂纸给点着了。老家人看得稀里糊涂,急忙往里跑,大声嚷嚷着:“四老爷放火啦!” 这是为何呢?原来在乡下,人们最害怕的就是失火。此时,柳青匆匆跑了出来,蒋爷立刻一把揪住他,说道:“姓柳的,我们哥们当初帮你盗金子的时候,那可是毫不含糊。如今我大老远地赶来,你却来回地折腾我,一百次都过分,二百次更不行,三百次那简直就不够朋友了。说话不算数,你不得羞愧得去擦粉啊。” 柳青回应道:“你真要盗东西?” 四爷说:“我来这儿干啥来了?” 柳爷说:“那进屋里谈。” 厨役把家伙什撤走后,蒋爷坐在东边,柳爷坐在西边。柳青催促道:“盗吧!” 蒋爷说:“有言在先,连盗带还,一个时辰内完成。你先把帽子摘下来,再把簪子拔下来,让我的小搬运童儿瞧一瞧。” 柳爷摘下帽子,拔出簪子,递过来问道:“啥是搬运童儿呀?” 蒋爷看着簪子,还是那个水磨竹的,一边有个燕蝙蝠,另一边是一个圆 “寿” 字。柳爷又问:“这搬运童儿受过异人传授?” 蒋爷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还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呢。” 柳爷追问:“谁教的你呀?” 蒋爷随口说道:“黎山老母。”
柳爷摇摇头说:“你可别瞎说了。” 蒋爷接着说:“你把簪子放好,把大家都叫出去,别在这儿看着。” 家里二十多个人都好奇地想瞧个究竟呢。柳爷把众人喝出去,众人只好在窗外眼巴巴地看着。
蒋爷说:“我要盗,就得盗得明明白白。你把两只手搁在桌子上,我把两只手搭在你的手上,就让搬运童儿去盗簪子。” 柳青半信半疑,将手放在桌上。蒋爷两只手压住柳青的手,嘴里念叨着:“小搬运童儿,去把他那簪子拔下来。咱得慢慢来,上腿了,上肩膀儿了。”
这可把柳爷弄得心里直犯嘀咕,他疑惑地说:“咋看不见呢?” 蒋爷解释道:“才三寸高,你这肉眼凡胎的能看见啥?” 柳青又问:“那你呢?” 四爷得意地说:“我是慧眼。” 柳爷连肩膀带腿、脑袋不停地晃动。蒋爷急忙说:“你可别把我童儿的腰给摔了。” 柳爷无奈地说:“别瞎扯了。”
蒋爷突然说:“瞎扯?盗下来了。” 柳爷根本不信。蒋爷抬起一只手,往上一翻,手背还是压着柳青的手呢,一伸开手掌,簪子赫然在目,说:“你看,簪子。” 柳爷一愣,哎呀,果然盗下来了。
蒋爷一合手,把簪子放到柳爷左手。柳青接过来在灯下一看,惊叹道:“哎呀!病夫,你可真有你的。”
蒋爷一把夺过来,又用右手压住柳爷左手说:“光盗不算厉害,还得给你还上。” 柳爷说:“不还,我就不出去。”
蒋爷劝道:“还上,你可别矫情了。” 柳爷说:“只要还上,就算你赢。” 蒋爷问:“连盗带还,一个时辰够不?” 柳爷说:“这时候就还上,可没到一个时辰呢。时间长了,可就过了时候了。” 蒋爷说:“你就矫情吧,早还上了。” 柳爷不信,蒋爷把手一撤,说:“你摸摸。” 柳爷回手一摸,嘿,果然还上了,惊讶地说:“怪了怪了。”
蒋爷说:“你说说,出去不出去?” 柳青说:“让我出去不难,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蒋爷有些无奈地说:“你不出去就算了,别为难我了。咋还得答应你一件事呢?” 柳爷说:“只要答应我这件事,我就出去。就怕你不答应。” 蒋爷说:“你说呗。” 柳爷说:“你把这盗簪的法子教给我,我就跟你出去。” 蒋爷说:“不难,等有机会再教。” 柳爷坚决地说:“不行,现在就教。” 蒋爷说:“光教桃木人就得一年。” 柳爷说:“我就等一年。”
蒋爷说:“你等一年,我可等不了。也罢,我现在就把你教会,你咋办?” 柳爷说:“我要是再不去,我就是个畜牲!可这咒不能一下子就会呀。” 蒋爷说:“有七字灵文八字咒,一教就会。” 柳爷顿时来了兴趣,说:“来来来,老师你教我吧。”
蒋爷说:“你刚才看我盗得快不快?” 柳爷说:“快。” 蒋爷说:“不快,还能更快,你看,又盗下来了。” 柳爷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连说:“好快!好快!” 四爷说:“又还上了。” 柳爷一摸,果然还上了。这么连着五六次,柳爷始终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回柳爷摸着还没把手拿回来呢,蒋爷说:“又盗下来了。” 柳爷一把揪住蒋爷,埋怨道:“好你个病夫,你可把我坑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