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英雄可真是厉害。要是看了这次舞剑,以后都不用再看别的舞剑表演了。两人进退有序,步伐稳健,半个过河的动作也恰到好处。二人施展出平生的武艺,手眼身法步,心神意念足,那叫一个精彩绝伦。蹿蹦跳跃,闪转腾挪,轻得像猫和老鼠似的,敏捷得跟猿猴一样。身子滴溜溜地转,蹿高纵矮,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跟走马灯似的。把猫蹿、狗闪、兔滚、鹰拿、燕飞、挂画这六巧之能全展现出来了。虽然这么比试,可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就只听见 “飕飕飕”“剖剖剖”。“飕飕飕” 是剑刃劈风的声音,“剖剖剖” 是衣襟刮风的声音。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这才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把大家看得眼睛都花了,可不是一样好嘛,人的品貌、衣服、器械全都是一流的,真可以说是世间罕见。钟雄虽然一开始不高兴,但他毕竟是个行家呀。刚开始不爱瞧,就低着头生闷气,可免不了也偷着瞅两眼。除非你不看,要是一看,保管你把别的事儿都忘了。他把两眼一瞪,比别人看得还入迷呢。等两个人收住剑势,彼此说道:“承让!承让!” 一转身,对着寨主说:“献丑!献丑!” 寨主爷钟雄说:“实在是高明!” 眼睁睁地看着展南侠不声不响地把宝剑挎起来了。钟雄又开始心烦了。智爷摆好酒席给二位道劳,然后对着寨主说:“哥哥,你看看这二位的剑法,那真是好得没话说,果然妙极了。准保寨主哥哥爱看。” 钟雄说:“你是准知道我喜好,不然怎么说知性可以同居呢?” 说着就使了个眼色,把智爷叫出去,还说:“各位,我先失陪一下。” 智爷也跟着说:“各位,我也先告退。” 然后就从后边出去了。
到了院子里一看,钟雄正在那儿等着呢。智爷问:“寨主哥哥,啥事儿把我叫出来呀?” 钟雄说:“你做错了一件事儿,言多必失,你知道不?” 智爷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呀。” 钟雄说:“这个姓展的,他投降的心意还不确定呢,这宝剑到了他手里,那不就是纵虎归山嘛?这还不是错?你错得太大啦!” 智爷说:“就为这事儿呀?这宝剑我是故意诓出来给他的。” 钟雄说:“贤弟呀,咱们可是喝过血酒的,你这一句话不要紧,我可就起疑心了。” 智爷说:“我做事光明磊落,不怕人怀疑。” 钟雄又问:“你为啥故意给他呀?” 智爷回答:“寨主哥哥要是问,那我就把这其中的缘由说给你听。这宝剑不能不给他。我假装说是哥哥爱看,借着这个由头让宝剑物归原主。” 钟雄说:“你可知道那剑的厉害?” 智爷说:“我咋能不知道呢?把宝剑给他,这才能显出寨主爷的大仁大义呀。请人家降山,又不给人家宝剑,人家不得小看你嘛。” 寨主说:“那依你之见呢?” 智爷说:“他在这儿一坐,咱们该说的话也不敢说,该讲的事儿也不敢讲。降不降就在今天了。” 钟雄问:“怎么讲呢?” 智爷说:“我一会儿进去就说,哥哥叫我出来商量一件事儿。在座的各位,有拜过一盟的,也有没拜过的,今天都重新结盟。要是有不愿意的,趁早说出来。” 钟雄说:“他要是不拜呢?” 智爷说:“他要是不拜,那就是不降。晚上咱们用酒把他灌醉,结果了他的性命,宝剑不就又回到哥哥手里了嘛。他要是结拜,那就是降了,有啥话也好对他说了,就不用避讳了。” 钟雄说:“罢了罢了,贤弟你比我强百倍呀。”
说完,两人回到席上,继续坐下。智爷说:“寨主爷把我叫出去,说咱们在座的人重新结一次盟,拜过的再重复一回。可有一点哈,谁要是不愿意,赶紧说出来,这也不是强迫的事儿。” 只有展南侠愣了一下,说:“我本来就是个该死的人,承蒙寨主这般错爱。如今又要结盟,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呢?不过有一宗事儿,我的家眷现在都在京城呢,要是风声透漏出去,皇帝降旨,封门抄家,我可受不了。” 智爷说:“没事儿。怕你不愿意,要是愿意的话,把宝眷接到山上,那不就啥也不怕了嘛。” 接着就说:“你别担心啦!寨主哥哥准备香案吧。” 钟雄一听,乐得手舞足蹈。也是他运气好,把丧门吊客都当成喜神了。大家沐浴更衣,按年龄结拜。沙老员外年纪最大,接着是钟雄、北侠、展爷、智化、柳青、赵兰弟七个人结拜,也没发誓,也没喝血酒。这事儿就不详细说了。水旱寨的众寨主们都来相见道喜,留在承运殿喝酒,整整乐了一天,太阳落山才散席。当天钟太保喝得大醉。安排好柳爷、赵兰弟的住处。
又过了三天,早饭吃完,喽兵进殿报告:“山下虎头崖来了两个投山的,特来禀报。” 钟雄一摆手,喽兵退下,然后叫智爷:“智贤弟,还是你去看看他们的来意,要是有诈,就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可别让他们跑了。” 智爷出去了。过了好久才回来,掀开帘栊进来说:“有两个人在承运殿外,等着寨主的命令呢。” 钟雄说:“敬贤之道,应该下个请字,你怎么说是叫呢?” 智爷说:“你看啥人说啥话嘛。” 到承运殿外说:“我家寨主叫你们进去。” 只听见 “唯” 的一声,跟半空中打了个巨雷似的。进了承运殿,一个身高八尺,另一个比他还高一尺呢。两人全穿着一身青缎衣襟,戴着六瓣壮帽,绢帕拧着头,穿着青缎箭袖袍,系着丝鸾带,穿着薄底缎靴,还披着英雄氅。一个肋下佩着刀,一个拿着长把鸭圆大铁锤,腰里系着鼓鼓囊囊的大皮囊。一个白脸黑胡子,一个脸跟黑铁似的,还有半部胡须。一个胸膛厚实,臂膀宽阔;一个肚子大腰粗,脯肉翻着,翅子肉横着。一个浑身杀气腾腾,一个威风凛凛。全都是看着粗笨愚鲁,闷头闷脑的。钟雄一看见他们,高兴得不行,问道:“你们贵姓高名呀?老家是哪儿的?尊字怎么称呼?” 这两个投山的冲着智爷说:“嘿,我说,那个他……” 这个也说:“嘿,我说,那个他……” 这个又说:“别跟我们转文开玩笑啦。” 智爷说:“过来给寨主叩头。” 两个人立刻就跪下磕头,“咕咚咕咚” 也不知道磕了几个头,起来站到旁边。智爷问:“叫啥名字呀?” 那人说:“我叫大汉龙滔。” 这人说:“我叫姚猛,人称铁锤将,又叫飞錾大将军。我们住在深石岗,因为在家好管不平之事,所以打死人了。有咱们董二大爷告诉我们,君山有个寨主,叫飞叉太保钟雄,他那儿招贤呢。我们说没有盘缠,二大爷就给了一吊钱,我们就奔这儿来了。到了山下,打听清楚才进来。你们要我们不?要是留下,我们情愿牵马坠镫。可得管饭哈,我们吃得多。” 钟太保笑着说:“智贤弟,你可真能通六国之语。” 智爷说:“‘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哥哥看看他们有诈不?” 钟雄说:“这样的人哪能有诈呢?” 没想到傻人专坑机灵鬼。钟雄又问:“智贤弟,这两个是结拜呢,还是咋的?” 智爷说:“这样的结啥拜呀!只要哥哥愿意留下,随便给点差使就行。” 钟雄说:“把他们派到哪个寨呢?” 智爷说:“这样给他们也没啥面子,他们也办不了大事,不过肯定诚实。有了,哥哥睡觉的屋子,穿堂不是有十名健将上夜嘛。我每次看见他们偷懒,我想把他们换掉。现在不用了,把这两个人派为健将的头儿,两个人管十个人,还能惩罚他们。这两个人,要是让他们睁着眼睛守一夜,他们肯定不敢闭眼。就这个差使,他们俩肯定觉得跟到了天堂似的。哥哥你觉得咋样?” 寨主说:“这会不会有点难为他们呀?” 智爷说:“啥人啥对待嘛。” 于是就把龙、姚叫过来说:“寨主赏你们一个健将的头儿当,你们爱分前后夜,还是爱分一对一天,随你们带着十个人商议。官中有饭,每月一人十两银子,还有衣服穿。” 两人谢过寨主,喽兵就带着他们去见十名健将了。钟雄说:“贤弟你可真是能见机行事。” 大家也都夸奖了一番。当天没啥事儿,就是聊了些闲天。
过了两三天,这天智爷看见钟太保很高兴,就说:“寨主哥哥,这个巡山的差使,闻寨主当了多久了呀?” 寨主说:“闻寨主是投山的第一个拜弟,到寨就是巡山的差使。” 智爷说:“我看闻寨主昼夜操劳,要把他累坏了。明年要是行军打仗,人一疲乏可咋整?不如把这个差使换给我,我替他当三两个月,然后再换给他。再要两三个月,再换给我。不知寨主意下如何?” 寨主说:“贤弟呀,你帮着我料理白天的事儿就已经很好了,再操劳夜间的事儿,我心里过意不去呀。” 智爷说:“这都是小事儿,哥哥要是做了皇帝,我还不是‘一’字并肩王嘛。” 钟雄一听,可高兴了,随即传令:“把巡山大部督的缺,换给智寨主。闻寨主拨到小飞云崖口镇守。不得违抗命令。”
闻华一听这话,吓得魂都快没了。智爷得了巡山的差使,就可以自由出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