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虎正打算烧房子,徐爷赶紧拦住他说:“嘿,你可别瞎折腾。这官司不一定会一直打下去呢,说不定以后咱还能回来。你现在要是把房子给烧了,以后想再弄可就麻烦大了。不如咱现在就把门锁上,等以后要是能回来,这房子还是咱自个儿的。” 马爷点了点头,说:“嗯,这主意不错。”
正说着呢,家里的人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喊:“哎呀妈呀,远远地就看见有马步队,还有那灯笼火把,正朝着咱这儿奔过来呢。” 徐良一听,立马说道:“快,赶紧锁门!” 说着,抬腿就是一脚,“哗喇” 一声,艾虎的那张桌子就被踢翻了。艾虎瞪大了眼睛,说:“这啥情况啊?三哥,你这是干啥呢?” 徐良着急地说:“官兵都快到了,你还在这儿慢悠悠地喝酒呢?官人来了,咱倒是不怕,可别人咋办呢?”
于是,大家赶紧各自背上包袱,从屋里跑出来,把门锁好,然后一起往外走。艾虎把大门也锁上,自己一跳墙出去,就看见西北方向那灯笼火把,还有马上步下的人正朝这边冲过来。大家撒腿就跑,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开了。临分手的时候,互相嘱咐一定要小心点。要说这徐良跑得那叫一个快呀。好在有一点好处,官兵一到,先把大门给围住了,这样他们就有时间逃跑了。张豹和马龙朝着古城方向跑了,咱先不说他们。
单说艾虎和徐良,朝着武昌府的大路走,还是白天不走路,找个店住下,晚上再出发。走了两天,这天又变成白天走路了。走到下午未时左右,远远地就看见一道红墙,这时候就听到里面有人喊:“好秃头!反了!反了!” 艾虎赶紧说:“三哥,等等,你听,里面有人在打架呢!” 徐良也停下脚步,说:“没错,是在打架。” 艾虎说:“我听出来了,是熟人。” 两个人纵身一跳,上了墙头一看,嘿,原来是江樊。
为啥江樊会在这儿呢?这里面有个缘故。前一套书里,二义韩彰收了个义子,叫螟蛉,名字叫邓九如。这邓九如救过包三公子,在石羊镇会贤楼遇见包兴,就被带到了开封府。包拯念及他救过自己的三侄子,他母亲又是为三公子丢了性命,就请先生让三公子和邓九如一起读书。戊辰科的时候,邓九如考中了。包拯平时就让他在堂口听着问案,为的是等他以后升上去的时候,堂口的事儿能清楚。时间久了,邓九如就总央求着包拯,让他在外头当个地方官。包拯知道他年纪小,怕他不行。可他苦苦哀求,包拯没办法,就保举他当石门县知县。因为离着颜查散按院很近,包拯先给按院去了一封信。但包拯还是不放心,总得派个人保护他才好。开封府这时候也没什么人,就派了江樊去保护他上任。包拯深知江樊口才好,随机应变快,还有点武功,他本来是韩彰的徒弟。包拯私下里管江樊叫江大哥,一起吃饭。邓九如领了官凭上任,一路上要用的东西都是包拯准备的,一路上倒也没出啥事儿。
到了任上,交接印信,查点仓库府库,行香拜庙,点名放告,想学开封府的派头。别的地方的衙门,鸣冤鼓都在大堂,怕有人敲鼓,还把鼓面扣上个簿箩盖子。他可不一样。他把鸣冤鼓搭出来,放在影壁墙那里,鼓槌挂在鼓上,每天派两个人值班看着鼓,要是有人敲鼓,一概不许阻拦。而且他永远升大堂办事,不管是举人、监生、做买卖的还是穷人富人,都可以来看。他刚上任那天,升堂就把所有的陈案都处理清楚了。该打的打了,该罚的罚了,该定罪名的定了。当堂立刻传人,该放的放,整整忙了一天才办完。要说才十九岁的人,哪有这么大的才干呢?到底是 “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格高”。总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奇奇怪怪的案子断了不少。巧妙地断过乌鸡案,审过黄狗替主鸣冤的案子。就这样,他清廉的名声就传出去了,给县太爷起了个外号,叫 “玉面小包公”。
这天正好出差去迎官接诏,邓九如带着江樊他们还没把公事办完呢,自己就换了一身便服,让江樊扮成个壮士的模样,叫其他人回衙门听差,让江樊带上散碎的银两,留下两匹马。江樊赶紧拦住县太爷,说:“太爷,您可别这么干。您升大堂理事的时候,见过的人可多了,要是被人识破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邓九如不听,江樊也不敢再往下说了。看着天气不好,他们就游玩了两三个村子,到处人家都夸奖这位太爷实在是个清官,江樊一个劲儿地催着回衙门。县太爷呢,趁着天气不好,非要在外头住下。
果然看见前边树木老多了,走近一看,原来是个镇店。进了镇店,是东西大街,南北都是铺户,可热闹了。就是有一件事儿挺奇怪,铺户的匾上四个角上都有四个小字,写着 “朱家老铺”。十家铺户有八家都是这样。走到东头路北,有个朱家老店,邓九如就让江樊去打店。江樊赶紧下马,不一会儿回来说:“哎呀,各房全都有人住了。就后面有一连八间正房,还有两个两间的,四个一间的,没人住。” 邓九如说:“倒也可以。” 下了马,把马上的包袱拿下来,交给店内伙计去遛马。伙计带着他们到了后面,就住那两间屋。打来洗脸水、烹茶,都收拾好了。江樊给斟出茶来,要酒要菜,喝的是女贞陈绍。饭还没吃完呢,就把灯烛点上了,后来又要了馒头汤碗吃了一顿。把残席撤下去,连店钱饭钱都算清了,还格外赏了酒钱。伙计当面谢过,又烹来茶。
这时候,外面有人说话:“到底是哪个屋呢?” 伙计出去说:“就是你们二位吗?” 回答:“不错,就是我们两个。” 伙计说:“住一间还是两间?” 那人说:“住两间。” 伙计说:“就在这隔壁,这是两间。” 随即把门推开,点上灯烛。两个人进去,放下褥套行李,打来洗脸水烹茶。这两个人刚一进屋子,就打了个冷战。原来这两个是亲兄弟,姓杨,一个叫杨得福,一个叫杨得禄。两个是乡下人,在京都做买卖,这是回家,住在这里。前头先说有房子,后又说没房子,这才把他们支到后边来了。伙计过来问:“要啥酒饭?”
那两个人随便要了点菜,要的是村薄酒,要了二斤饼,两碟馒头。乡下人能吃。饱餐了一顿,撤下去,拿了店钱饭钱。
天到二鼓时分,他们就嚷起来了,说:“你们这个贼店,我们要搬家了,还给我们店钱吧。” 店里伙计赶紧过来说:“客官别嚷。” 住店的人说:“你们这个贼店。” 伙计说:“你咋就看着是个贼店呢?要是让人听见,我们这买卖就不用做了。” 那人说:“你就是给我房钱吧,我们不住了。” 连邓九如带江樊都听见了这件事,也就出了屋子。伙计说:“要找给你们钱不难,你得说说,是咋回事。” 那人说:“你们这贼店,如今闹鬼呢,肯定是你们害的人太多了。” 伙计说:“你这更是胡说了。你只管打听打听,我们这个店里不死人,每遇有病的,病得厉害的,必叫人或推着,或搭着,路远的也一定要推着、搭着送回家去。或者左右邻近有亲戚朋友的,必派人给他们亲朋送信。我们这店里,从来没搭过棺材。” 那人说:“你说不闹鬼,你去屋里瞧瞧去。” 伙计说:“这时还闹吗?” 那人说:“不信,你进去瞧去,瞧去。我们刚吃完了饭,一歪身,就看见这蜡苗忽然烘烘的有一尺多高,并且蜡苗全是蓝色的;不多会儿,蜡苗越缩越小,缩到枣核那么小。我一瞧,也是害怕;我兄弟一瞧,也是害怕。忽然又从八仙桌底下出来了一个黑乎乎的物件,高有三尺,脑袋有车轮子大小,也看不见胳膊,也看不见腿,出来冲着我们一扑,我们就跑出来了。亏了我们跑的快,要是跑的慢,就完了。” 伙计说:“这都是没有的事。” 那人说:“你不信,你进去把我的东西拿出来。你一进去,那个鬼就在那里对着。” 伙计又胆小,起先就毛骨悚然;又听这一说,哪里还敢进去?邓九如说:“伙计不要为难,叫那二位搬到我们屋里去,我们搬到那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