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活下去与钱明之死
作者:六毛钱的月亮   在末日中漫步,直到世界尽头最新章节     
    路雪一把将我手上的刀夺了过来,语气很坚决。

    “不行!”

    她将自己白皙的手臂暴露在寒风中,紧接着毫不犹豫地用刀割下了自己小臂上的肌肉。

    相比较我的那块肉而言,她的这块要小得多。

    但那猩红的肌肉组织很快就将小臂的空缺填补,就连肌肤都完好地攀援而上。

    她就这样往复了两三次,直到她的肉和我割下的一样多。

    “不够的,我能帮你补的。”

    她很认真地对我这样说道。

    肉上的血迹交织在一起,我分不清那些是她的,哪些又属于我,在地表上渗透出一朵朵鲜艳的红梅。

    楚月让钱明枕在她的膝盖上,用手轻掩着自己的嘴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

    “你们………”

    “你们是叫我们吃人肉……可是……”

    我将打开了便携瓦斯的旋钮,简易的燃气灶上升起明火,将我们放在上面的雪水烤化。

    我将地上的肉收拢起来,用刀子切入肉中,形成等距的划痕,以保证它能在里外同时熟透。

    “我们没有食物了。”

    楚月的眼神闪过挣扎,她时不时看向我,又看向路雪。

    最后眼神又落在钱明的身上。

    他疲惫的眼睛已经无法完全睁开,干涩的嘴唇傻傻地开合着,让我想起池塘里吐泡泡的鱼。

    “可是……”

    她想要反驳什么,可又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还好。

    “我们以前就这样做过的。”路雪解释道,“这没什么,能让我们活下去的。”

    “活下去……”

    楚月喃喃地念叨着这三个字,她眉头的挣扎更甚,仿佛脑海当中的两个念头在进行激烈的火并。

    我没有打断她的思考,只是靠在篝火旁边,等着火焰将雪烤化,又将那些发白的水给咕嘟咕嘟地烧开。

    这次我们甚至连调料都没有,我想味道并不会太好。

    “……好吧。”楚月好像下了莫大的决心。

    我冲她点了点头,用绷带将自己受伤的左臂缠上,血液渗透紧绷的白色绷带,看起来有些渗人。

    路雪将那些肉一股脑地倒进了煮开的水中。

    我们四人就这样在暴雪中,静静等待着一锅烧开的肉。

    楚月的表情依旧很沉重,她似乎正在攻破自己内心的难关。

    路雪看着我缠着绷带的手,眼中闪过担忧。

    “陈闲,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再生能力的话……”

    我耸了耸肩,倒是比路雪想得要开:

    “比起他们那些稀奇古怪的副作用,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路雪咬了咬嘴唇,显得非常不安。

    而白沙来回踱步,用脑袋蹭着路雪的手,似乎希望借此安慰一下路雪。

    我看着自己包扎的伤口,此刻它还在不断地传来疼痛,提醒着我它并未愈合。

    坦白来说,我有些害怕,我明白自己是在害怕死亡,一切事情都在往糟糕的情况下发展,吴不知的预言即将要成真。

    如果我死在这里的话,路雪会怎么样?

    不行……

    我把她带到这里,不是为了让她跟我一起死的。

    如果我的死亡无可避免,至少要把她送回去。

    可……这谈何容易,我们的潜艇已经沉了,没有合适的载具,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那些鲜红的肉已经在咕嘟咕嘟的热水中被烧成了白色,这代表它们已经熟了。

    楚月将肉汤盛在碗里,随后递到了钱明的嘴边,她吹了吹上面热腾腾的白雾,随后缓缓地往钱明的嘴中倒去。

    钱明却将头摆到一边,似乎并不愿意。

    “我不喝。”

    楚月的表情顿了顿,却不显得意外。

    “你们带着我走不出去的。”

    “一开始是钱亮,后来是周天乐,再后来是潜艇上那群人,最后是你们,我已经不知道走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了……”

    “我有些累了,就到这里吧。”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可以用我的尸体。”

    他这样说着,彻底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在安睡前朝我们道了声晚安。

    我们沉默着,没有再劝什么。

    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到了极限。

    在此刻倒下,或许还可以少一些痛苦。

    楚月将他背包中的毯子铺在地上,以便他躺的能够舒服一些。

    他闭着眼睛,静静躺在我们的身边,我们则在沉默中解决了一餐。

    这是寡淡无味的一餐,没有油盐,佐料只有伙伴临死前的悲伤,但这佐料似乎让这些肉块变得更加难以下咽。

    楚月吃得很艰难,每咽下一口,她都要紧紧咬住牙关,哪怕反胃也要用嘴捂住,担心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食物。

    临走的时候,我问他:

    “需要帮忙吗?”

    也许比起冻死饿死,还是死于一发子弹更加地痛快。

    他艰难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苦笑道:

    “不用……”

    “让我再听听风声,看看雪景吧,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南极呢。”

    我们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

    楚月紧咬着嘴唇,没有说什么。

    等到我们离开了很远,钱明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风雪中。

    楚月忽然开始抽噎起来,紧接着开始大哭。

    明明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却像个小孩一样哭的撕心裂肺。

    她和钱明虽然不对付,但到底也是陪伴许久的队友,感情自然比我们深得多。

    强烈的悲伤让她开始干呕,可她仍然记得用手将嘴捂住。

    我示意路雪放慢了速度。

    于是我们走得很慢。

    雪下个不停,南极的雪好像没有尽头,这里看不见企鹅,也没有美丽的极光,只有一片昏黑的天空,还有风穿梭在冰川的间隙中,那种来自远古的哀鸣仿佛一种葬礼用的安魂曲。

    接下来的时间会很难熬吧。

    我这样想着,静静地听着楚月的哭声。

    白沙和路雪则走在我的身后。

    我忽然心血来潮地从背包里掏出那个信号接收器。

    我将所有能够接受的波频依次调过,可回答我的终究只有一片嘈杂的电磁噪声。

    跟我们一起来的核潜艇有整整十二艘。

    如果不是全部沉没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找到其中的一艘让他们载着我们返航,或许……这边也有战争中的幸存者也说不定。

    可冰雪阻隔,信号干扰也比想象的要强。

    在这片冰雪茫茫的南极大陆,我们甚至无法确定他们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