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秋。
落叶萧萧。
泛黄的树叶被风勾引着漫天狂舞。
过得片刻,风停了,它又像刚完事的少妇般瘫倒在地。
洛阳城外,山上一处破旧的道观里,秋叶已然厚厚一层,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扫。
道观的院子中央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躺着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奄奄一息,似乎随时都会嗝屁。
在少年郎身旁,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老者呆滞的坐着。
如若不是他的眼珠还在转动,你绝对会认为他是一尊雕像。
老者终于动了,他起身站起,用手沾水抹向少年干裂的嘴唇。
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少爷,天何其薄我?秦氏全族刚刚离我而去,现在你又要离我而去么?”
说着说着,眼泪模糊了双眼,随即又失声痛哭起来。
老者名曰秦丰,是幽州上谷秦家家族的管家,今年年初遭遇草原异族带兵入境打草谷,整个秦家家族都被杀死,包括他自己的夫人和儿子。
为了活命,他带着少爷秦安一路南逃,没想到刚到洛阳不久,秦安便病倒了。
这一病便是数月,秦丰带着秦安辗转洛阳各地寻医,可秦安的病仍旧不见好转。
盘缠即将用尽,秦安昏睡不醒,无奈秦丰只得背着秦安找到这处道观住下,至今已一月有余。
轰隆~
一声惊雷吓得正在痛哭的秦丰一个趔趄,他看了看天空,嘴里呢喃着道:“要下雨了么?”
可等了半晌,雷声停了,却是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
他回到原处坐下,可屁股刚一沾地,雷声又响了起来。
轰隆~轰隆~轰隆~
雷声更大更密,犹如一头狂暴的巨龙,似要吞掉此方天地。
秋风开始咆哮,好似一头失控的野兽,像要撕碎这里的一切。
眼看大雨即将倾盆而下,秦丰慌忙的站起身说道:“少爷,咱们换个地方。”
说着便准备把秦安抱进道观,可刚伸手,一道巨大的闪电便砸向巨石上的秦安,吓得他瘫倒在地。
秦安满身焦黑,就连巨石都破碎了。
“少爷——”
秦丰惊呼出声,慌乱的跑向秦安,随手探了探秦安的鼻子说道:“还好,还有气!”
“我~是谁?”
过得片刻,秦安的声音响起。
“你是秦安少爷啊!”秦丰下意识的回道,看到少爷醒来他很高兴。
“让我想想~”
一股记忆如潮水般向秦安脑袋袭来,他抱着脑袋满地打滚,面目狰狞,痛苦。
时而,又恢复宁静,像是在回忆什么?
“少爷,你怎么了?”秦丰一边推搡一边不断的大叫。
“闭…嘴…!”
“让我…想想!!!”
“质检员…旅行…昆仑山…黑洞卷入…”
“秦安?”
“我叫秦安?这是穿越了?”
记忆仍旧不断涌现,他不断的消化着这具身体的记忆,脑袋犹如刀割般疼痛。
他叫秦安,二十又八,原本是一名食品公司的质检员,本想趁着假期外出旅行,没想到走到昆仑山附近被一团光束卷入。
肉体在穿梭的过程中被空间之力毁灭,只剩下灵魂融入到这具身体之中。
说来奇怪,肉身虽被毁灭,手上祖传的玉戒指却还在。
他也叫秦安,今年一十六岁,年初家族所有人被异族杀害,跟随管家秦丰逃向洛阳,之后一病不起。
两具身体的记忆不断融合重组,头痛剧烈,看着道观外的磅礴大雨,他忍着疼痛跑向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从面庞淌下,瞬间流遍全身。
“啊……”
在雨中淋了一刻钟之后他的脑袋终于不再疼痛,忍不住发出一声大喊。
只不过转瞬,他感觉身体一阵空虚,两眼一黑又倒在地上。
“少爷…少爷…”
秦丰费尽力气把秦安抱向屋内,又在旁边烧起一堆大火。
大火驱散了秋日的寒冷,片刻,屋内暖和起来。
或许是感觉到屋里的温度,秦安醒了过来,他看向秦丰:“秦伯?”
“少爷,你醒了?”
“你稍等片刻,我给你弄碗稀粥。”
两刻钟之后,秦安喝下两大碗稀粥,他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他看向秦丰:“今年何年?”
“中平三年,如今也入秋。”秦丰如实答道。
“汉末?刘宏?186年?”
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瞳孔收缩,满脸惊恐……
如若用一句诗来形容这个年代,那就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是真正的人吃人的时代。
就算放到真正的历史长河中,那也是真正的乱世。
他在心里暗骂“我他妈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秦丰看着惊恐的秦安,再配合着他泥淋的身体,凌乱的头发,他感觉此时的秦安就像一个厉鬼。
他再次慌乱了,他大喊道:“少爷,你怎地又病发了?”
过得片刻,秦安终于冷静下来,面色也恢复常态,他不断做着心理建设:“既然事情无法改变,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至少目前,先活下来。
他起身问道:“秦伯,哪里有水,我想洗洗换身衣服!”
“好,我给你准备热水。”秦丰说着跑向灶台起火烧水。
秦安看着盆中自己的倒影,面容憔悴,身型消瘦,加上近八尺的身高,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高大的火柴。
唯一满意的或许只有面容,异常俊美,俊美之中还带有一丝病态的贵气。
不过此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现在的他应该好好的泡个热水澡,睡一觉,至于身体,以后再补吧。
他踏入木盆,感觉浑身一阵温热,舒服极了。
他不断的搓洗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似乎想洗尽过往的一切牵绊。
直到木盆的水变得冰凉,他才从里面出来。
换好衣服的他再次来到火堆旁,一边低头沉思,一边安静的烤着火。
秦丰静静的看着秦安,也不说话。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秦安终于抬起头来,他冷静的看着秦丰问道:“秦伯,咱们剩的钱还能生活多久?”
他知道,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先活下去。
“两千余钱,慢点用的话还能支撑月余。”秦丰甚是无奈,要是当日多带几个金饼就好了。
还不赖,还有两千钱,秦安倒是一脸淡定,他知道凭他后世的记忆,怎么着也能在这汉末天下混一个温饱。
钱的事,他应该能解决,有了这两千钱打底,他也有挣钱的时间。
他再次看向秦丰:“秦伯,我太疲惫就先休息了,你这段时日照顾我也甚是辛苦,也赶紧休息吧!”
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秦安,秦丰欣慰的笑了,经此一事,少爷明显懂事不少。
窗外,仍旧暴雨连绵,秦丰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道:“家主,少爷因祸得福,望你在天有灵保佑少爷健康成长!”
“轰隆!”
似在回应陆丰,天空一声炸雷响起。
他一阵激灵,惊恐的爬向秦安身旁,不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一场暴雨。”
洗去所有埃尘,也带走了所有落叶。
天刚大亮,秦安看着道观里的一切,他感觉道观就像新生。
“就像他自己一样。”
“你醒了?”
秦丰犹如狸猫一样轻盈,不知何时来到秦安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