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新接到林超的电报，他没笑话林超，反而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他在计算时间，轰炸机最快返回的时间应该是五点二十，还要至少四十分钟的装弹，等再次起飞时已经是六点多，飞行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等飞到河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7点多，现在的轰炸机要在夜里轰炸并返航，并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拿起电话问仲文骢，仲文骢表示反对，他不认为现在需要做这样的冒险，毕竟他们只有四架轰炸机。

    于是，赵新新回电给林超，预计轰炸时间在明天早上六点半，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可谁能想到，就一个晚上，中条山地区的东线战场居然就崩塌了！中央军全线溃败，十万国军被三万日军的夜袭，打的溃不成军。

    战局就是这样，一个点崩塌，会联动一个地区所有的防御节点，冲过这个防御节点的滚滚日军，会出现在其他防御节点的背面和侧面，然后如同多米诺骨牌，所有的防御阵地一个接一个溃散。日本人在整个东线战场上长驱直入，战局糜烂。

    等到第二天上午五点半，四架轰六再次起飞时，东线已经不可收拾。

    新乡的日本航空兵也在五点半起飞，它们简直就像空中的死神，一直追着国军溃退的大部队，一路轰炸和扫射，将这些部队全部打散，让他们无法成组织撤离，这样也就难以建立起第二道防线。

    六点五十，新乡日军机场。

    第二次加油装弹，再次起飞的鬼子航空兵，在他们最后的一波编队正要起飞时，防空观察哨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新乡机场昨天下午就全部重新调整了防空，观察点增加一倍，防空机枪和防空炮也有所增加。

    日本机场的防空火力全开，防空炮和机枪的射击声，响成一片。

    地勤在向着鬼子飞行员拼命挥手，让他们立刻起飞，第一架轰炸机沿着机场的跑道，开始滑行，但这时候飞机挂载着炸弹，滑行的距离很长，起飞也需要更长的时间。

    天空中四个轰炸机，组成编队，已经接近新乡机场，舱门开始打开，然后机场指挥官就看到数百枚航弹从天呼啸着，坠落。

    那些投弹过后的中国轰炸机，迅速在拔高。

    第一架日本人的97式轰炸机很幸运的，在最后时刻飞离了地面。

    但他身后的七架轰炸机却没有这种幸运，它们全部随着航弹的爆炸，和机场一起毁灭，甚至那些已经装载的航空炸弹，还在机场内再次引起殉爆。

    整个机场到处都飞舞着火和钢铁的弹片，这里就是一片钢铁与火焰的地狱。

    起飞的日本97式轰炸机，直接在机场外抛弃炸弹，试图追赶空中的，那四架中国轰炸机，可当他们慢慢爬升，那四个轰炸机早已无影无踪，天空之中只留下一架鬼子轰炸机，那彷徨，孤独和无助的身影。

    华北方面军总指挥多田骏中将在收到昨天运城机场被炸之后，又在今天的第一时间收到了新乡再次被炸的电报。

    他紧急联系日本军部，把发生在新乡的事件上报，并咆哮着提出新的高空高速战斗机必须提速，现在这种慢吞吞的节奏，会给大日本陆军和帝国利益带来致命的后果。

    这一天，阿拉善的航空基地，所有的地勤人员，在用他们最快的速度，为返航的轰六机队，添加燃油和弹药。他们将原先四十分钟才能完成的工作，提高到了三十五分钟。

    所有人都在奔跑，所有人都在为给予日军最大的打击，做出自己的贡献。

    这一天，老轰六出动了四次，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暗了。

    地勤人员用十几个巨大的火堆来为归航的轰炸机指明机场的方位，用油灯在跑道两侧标出长宽，所有人都紧张的望向东南方，那里有四架返航的轰炸机，他们正在往着家的方向飞行。

    新乡机场在早上七点被炸，日本航空兵返航之后只能寻找土路降落，多架日本战斗机和轰炸机受损严重，而且由于新乡基地被破坏严重，无法再次补充燃油和挂载航弹。现在，天空中已经没有任何日本人的飞机。

    今天，东线战场上的四架轰六，就是天空中的王者。他们根据电报，沿着山区的公路进行着低空飞行，用眼睛寻找地面上的日本追击部队。

    为了提高效率，四架轰六甚至在中条山上空分开，各自寻找目标，并及时通报敌情。

    日本陆军这一次，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一支陆军部队，被战略轰炸机盯上，然后盘旋，最后进行超低空轰炸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真的酸爽，让人终生难忘，一名日本大佐在自己的日记里写到：

    “最开始我们听到的是嗡嗡的声音，士兵们以为那是我们自己的轰炸机，他们抬头去寻找，不断的对着高空招手，有人还在欢呼大日本帝国万岁。

    接着，那种嗡嗡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我们看到一架底部被涂成灰蓝色的，从未见过的大飞机在我们身边的山区高空不断的盘旋。

    我看到了这架飞机翅膀上的标志是一个红色的五角星，我当时觉得非常奇怪，这并不是我们日本飞机的标志，可我并没有立刻明白，那居然是一架敌人的轰炸机！因为在我看来，中国空军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轰炸机。

    然后，灾难降临了！

    这架轰炸机从我们队列的最后方，转向，俯冲，打开了黑洞洞的弹仓，这时才有人大喊，小心，这架飞机要轰炸！

    可一切都晚了！

    当巨大的机翼，飞过我的头顶，我后方行军的山谷里，已经腾起无数的爆炸火球，冲击波和弹片横扫过整个山谷，人就像破布娃娃被爆炸冲上天空，这种爆炸不同于炮弹，居然没有惨叫，也或许是爆炸声太大，我的耳朵居然听不见我们日本士兵的惨叫，我只看到火焰，冲击波在不断扩散，最后我也被从战马上带飞，人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一个中佐告诉我，部队完了！

    那种轰炸，对于步兵部队来说，是恐怖的威胁，死于这样一种轰炸毫无武士的荣耀。

    支那人已经拥有了这样的武器？

    我并不怕死，但我的内心里，第一次对于以后的战争，感到了深深地忧虑。”。

    轰六机队在山间轰炸了三支日本部队，有一支鬼子的部队，连续被两架轰六光顾，指挥官一定想死，当然，或许，他已经死了！

    但这样的搜索，耗费了更多的时间，国军还在溃逃，没有人指引目标，为了给国军争取时间组建阵地，祁连山师的轰炸机队，在做出最大的努力。

    轰六连续三次飞临山区，不断的寻找着，正在突进的日本军队，不断的盘旋，一次接一次的俯冲，一次接一次的轰炸。

    最危险的时候，轰炸机几乎是擦着山崖的顶峰，向日本鬼子地面上的行军队列投下复仇的炸弹。

    这群飞行员，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他们很多都只是高中毕业，他们飞行的时间很多都不到三百小时，可他们敢降低高度，他们敢贴着山峰飞行，他们就像一条条腾跃在大地山峰之间的中国巨龙，不断的喷出钢与铁的火焰。

    炸弹投完了，如果他们还有燃油，那么这群飞行员居然会再次压低机头，用腹部和尾部的机炮，开始对着地面上奔逃的日本军队，发出来自八路军空军的弹雨咆哮。

    机炮不是机枪，机炮打出去是一连串的爆炸，它们在日本鬼子的奔逃队列里掀起腥风血雨，这是年轻的八路军空军在告诉日本人，你们侵略中国，那么你们就要付出代价，这种代价就是的作为肥料，永远的留在中国的大地上。

    当最后一架轰六降落在阿拉善的跑道上，黑夜的寒风里，冲出一大群欢呼的地勤人员，他们拥抱所有的航空兵，大声叫着“好样的！”，“打的漂亮！”，“真他娘的是个爷们”，“李哥，我家妹妹今年十八。。。”，这一天地勤其实也在战斗，仲文骢把与飞行员的通讯再次在基地里广播，所以这群年轻的轰炸兵开始俯冲，开始大叫道“开始投弹”，嘶吼着“降低高度，用机炮，用机炮轰死小鬼子”，他们的话语和机炮的轰鸣声，时时刻刻在这片机场的上空回响，所有人仿佛都在现场，所有人仿佛都在轰炸机上，他们捏紧了拳头，感觉就是自己在扫射鬼子，感觉就像自己在投弹。

    这些回家的飞行员们，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的英雄。

    这个时候，仲文骢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他说道，“你们，你们所有人，无论飞行员还是地勤人员，是你们所有人的付出，带来了今天的结果，你们是我的骄傲，是八路军的骄傲，是中国的骄傲，向你们致敬，向所有翱翔在中国天空中勇敢与日本人战斗的所有飞行人员和所有中国地勤人员，致敬！”

    星空之下，戈壁滩上，一个简陋的机场上，上千人这时都安静下来，他们同时举手敬礼，向所有战斗在这片天空之上的中国军人，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