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内
那位从来都高高在上的公主,此刻低垂着手,双眼失神的望着满湖的荷花,她身边只有丈夫陪着
“亦衡,你还记得渊儿小时候吗,他长得可爱极了…”
江亦衡认真的听着她说话,明白妻子心里不好受,只能搂着她陪她一起追忆往昔,“是啊,你怀他的时候总说,如果是个女儿,要给她起什么名字,裁制什么颜色的衣衫,要她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其实不止是乐清,当初他又何尝不是满怀期待
乐清的眼前好像也回到了,她刚知道自己有孕的那段日子
她嘴角带着笑,“是啊”
但不过多时,她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刚才的笑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慌张和恐惧
她抬起双手,眼神怔楞的看向自己手中
但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双保养得宜的手,并没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孩童
“他出生那天,宫里来的人就守在我的房门外…”
“她们!她们对我说陛下要接我的孩子进宫!”
她越说越激动,过去的事情,早在她心中筑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日日夜夜将她往里吞噬
察觉到怀中人身体颤抖着,江亦衡捧起她的脸,直面她眼中的慌乱和不甘,那双和江行舟别无二致的凤眸中,此刻眼泪成串的往下落
江亦衡心中钝痛,安抚道:“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阿鸾!那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你为渊儿争取过的”
乐清听见丈夫唤自己的小名,心中悲痛更是压抑不住
此刻她再不是长公主乐清,甚至不是大梁的嫡出公主越青鸾
她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记忆再次回到那个喜悦和痛苦并存的夜晚
彼时,她才刚刚诞下孩子,听见他响亮的啼哭声,还没来得及欣喜,那些人就这样闯进长公主府,要带走她的孩子,她顾不得虚弱劳累,咬着牙强撑着爬起来,只为不让任何人将她的孩子带走
而江亦衡就站在外面,此刻的他,不再作为臣子,而是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他第一次违抗圣意
那天,本朝最精采绝艳的状元郎提着长剑挡在门口
“圣上皇子众多,但我和公主却只有这一个,今日谁也不能带走我儿!”
忠心的侍女搀扶着她
她不顾身体的疼痛走到夫君身边
她面色苍白,声嘶力竭的质问:“皇兄想要带走我的孩儿,可还记得昔日曾答允应承过青鸾什么!”
面对一力阻拦的夫妇二人
奉旨而来的嬷嬷们终究是派人回宫去请示
圣上斟酌再三后下令,小公子如今既不便离开生母,便等他三岁时再接进宫,届时同诸皇子一般开蒙进太学
他们夫妇,一个违抗圣意,一个拼着刚生产完虚弱的身体,才把孩子多留在身边三年而已
乐清眼眶红了一圈,无助的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怀中
“我的渊儿,才三岁!刚刚会走,他们把他从我怀中抢走,带到宫墙内!我看不见也摸不着他!我的儿子是不是会哭会笑我都不知道!我就那样等啊等!等来他与我越来越生疏!亦衡,我的孩子啊!我只是想要我的孩子啊!”
江亦衡眼角泛红,妻子的痛苦他都明白
乐清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她好像在控诉,控诉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枷锁
孩子成长那三年的时光里,她没有一刻睡过好觉,总是不分白天黑夜的惊醒,没有一刻不担忧自己的孩子会被人带走
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夫君总会把儿子抱来
她必须要看着熟睡的儿子还在身边,才能闭上眼进入短暂的浅眠
而江亦衡则守着他们,守着自己这世上最宝贝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