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衙内盯着武从文看了半晌,又重新放下心来。
汴梁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都认得,各家的纨绔子弟更都全是熟人,既然没印象,想必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撑死兜里有俩糟钱!
有钱好啊!有钱才能榨出油水!
于是瞪着眼睛一指武从文骂道:“就是你个混蛋刚才扔的本衙内?!”
“是又怎样?”
武从文懒洋洋的答了一声,还想迈步走出人群,他觉得那样做比较装逼。
谁知刚一抬脚就感觉胳膊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居然是赵福金。
小姑娘微微摇头,满眼都是关心。
武从文心里一荡,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顺便还挑了挑眉,意思是:“放心!看我的!”
赵福金自小长在宫里,哪有人敢对她作出如此轻佻的举动,又想起刚刚的怀抱,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高衙内见武从文居然把自己晾在一边,还敢和人眉来眼去,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找死!本衙内今天不弄死你就不姓高!”
武从文正瞧小美女瞧得开心,被打扰了很不爽,转回头来不屑的说道:“你本来也不姓高!”
高衙内一愣,心想:“老子咋就不姓高了?我明明叫高槛好吧?”
人群里有脑子转得快的,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笑声点醒了高衙内,这才反应过来武从文是在嘲讽自己给高俅当干儿子,顿时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和干爹的关系其实很微妙......
高衙内的亲生父亲是高俅的叔叔,这俩货其实应该是堂兄弟。
只因高俅膝下无子,高衙内才抓住机会不要脸的死命攀附,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少,却没一个敢提,因为都知道这就是高衙内的逆鳞!
“给......给......给我弄屎他!”高衙内暴怒的对身边家丁下令。
因为劲儿使大了,嘴里一颗原本只是晃晃荡荡的门牙都给喷了出来,一漏风把“死”说成了“屎”。
一帮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也不敢动弹。
开玩笑!
刚刚武从文和方七佛对打的一幕他们可都看见了,那阵势......捏死自己绝对跟他妈玩儿似的!
高衙内也发现自己牙丢了,抬腿踹了一脚手下,怒声道:“还扑快气把我的牙炒回来!”
被踹的那人顺势往地上一滚,其他手下见状纷纷跟上,一群人趴在地上好一阵摸索。
人多力量大,很快找回了那颗门牙。
高衙内也是被气糊涂了,接过来就往嘴里塞,也不知道咋鼓捣的,居然还真给安了回去!
“噗嗤”!
武从文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再也忍不住了,一点都不遮掩的乐出了声。
高衙内怒火上头,奋力挣开搀扶自己的手下,就要上前亲自动手。
结果刚抬起脚,他也想起了对方的厉害,腿一软重新跌回了手下怀里。
武从文嘴咧得更大了,还转头冲赵福金挤了挤眼睛,搞得小姑娘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丁权本来不想出头,此时实在没法继续装透明了,挤到高衙内身边就想劝说两句。
高衙内正在气头上,斜眼瞥见他衣着只是个小小的巡检,一腔怒火顿时找到了发泄口,不等开口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丁权好歹是个“派出所所长”,身上也是有几分功夫的,真要想躲高衙内根本打不着。
可他不敢啊!
高衙内是什么人暂且不提,他干爹高俅可是太尉,正是自己直线最顶端的大boSS。
高衙内一巴掌扇得自己手生疼,心头更怒:“狗东西!还不去把凶犯抓起来!”
人群哗然。
在场的有不少年轻的太学生,正是热血的年龄,眼见一个纨绔子弟竟敢当众殴打朝廷命官,纷纷高声斥责。
高衙内一瞪眼,冲着人群大吼:“都他妈找死啊!信不信把你们都抓大牢里去?”
......
“简直混账!”赵佶脸色铁青的低声骂了一句。
因为一楼有个大洞,夹层暗道里的烛火已经灭了,可即便在黑暗中老太监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主子的愤怒。
赵佶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高衙内的跋扈,还因为......
“黄伴伴......朕......朕想出恭......”
......
镇安坊的客人们根本不受威胁,他们单独拉出来没人敢惹高衙内,但人多可就势众了,立刻齐声回骂。
眼看场面就要混乱起来,丁权只得再次上前。
他怕再挨打,不等凑近高衙内耳边就出声说道:“衙内且听小的一言,今日不宜久留。”
说着还微微扭头示意了一下。
高衙内跟着抬眼,终于看见了躲在人群中的赵构。
这厮也是被气糊涂了,完全没了平时的机灵,竟然脱口叫道:“康王殿下!”
赵构的脸色瞬间由白转绿,心里恨不得把这个混蛋碎尸万段。
在场认识自己的人不少,却全都很默契的假装没认出来,只有这个混账一口叫破!
高衙内喊的声音不小,本来乱糟糟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像看傻逼一样的看着他。
高衙内也反应过来自己惹祸了,又不甘心就此认怂,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
不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吗?还他妈排名第九!怕他个鸟!
“劳烦让让!曹某来迟了,万死!万死!”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大门方向传来。
丁权手下的兵丁纷纷让路,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长须男子一路抱拳而来,身后还跟着个满脸厚厚脂粉的妇人。
高衙内是镇安坊的常客,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这里的大掌柜和老鸨子。
其实这两人一直都在,只是没敢出头,因为之前不是普通的客人闹事,那可是实打实的凶杀案!
直到高衙内开始不依不饶,他俩才偷偷从后门溜出,然后一路小跑回了正门,装作刚刚赶到的样子。
高衙内正不知该如何收场,一见二人终于找到了台阶。
“两个混账东西!区然才舍得露面!”一激动又有些漏风。
曹掌柜在心里撇嘴:“就你那满嘴漏风、话都说不清楚的熊样,可赶紧闭嘴吧!”
想归想,他可不敢说出口,还得赔着笑不断打躬作揖:“曹某该死!确是今日家中有事耽搁了,愿任凭衙内责罚!只是......能否改日?”
边上的老鸨也紧跟着附和:“哎呀~~衙内肚量如海,定不会与我们这些人为难,改日定然安排几位红姑娘给您赔罪!”
高衙内此时也萌生了退意,顺着话头说道:“看在李妈妈的面子上,本衙内今天就先不计较了!”
武从文一看,这是要偃旗息鼓?赶紧开口拆台:“人家镇安坊好好的开门做生意,是你自己突然闯进来的,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曹掌柜和李妈妈齐齐看向他,心说:“这位爷!眼看事情都要了结了,您怎么还在这拱火呢?”
人群中的赵构也想哭,他巴不得赶紧散场,自己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只有赵福金觉得武从文说的对,实情本就如此!
武从文自然不是正义感爆棚,他在这多耽误一会儿,林冲他们就能跑得远点儿。
......
夹层暗道里的赵佶也在怪他多事,因为实在忍不住了。
“黄......伴伴......朕......憋不住了......”
“官家再忍忍,老奴这就背您上楼!”
......
外厢一阵吵嚷,年轻的士子们高声支持武从文,丁权和曹掌柜两边劝和。
最终还是高衙内顶不住压力,准备改日再想法子找回场子。
他虽然不知道武从文的名字,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很自信在汴梁城中就没有自己找不到的人!
只是临走时实在拉不下面子,习惯性的对曹掌柜撂了一句狠话:“今天的事不算完!要赔罪让李师师亲自来!”
被老太监背着悄悄上楼的赵佶,听见这句大怒,激动之下一个没忍住。
黄伴伴只觉后背一阵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