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降辽帝不成,童贯又派使者前去游说易州守将史成,结果再次被送回了首级。
“童帅,末将愿领一支轻骑向北。一为骚扰辽军粮道,使其无法集结重兵于南线;二可向敌施压,尤其是震慑那些不肯归降的汉将!”
武从文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没忍住再次请战。
还没开战,自己这边就先死了俩,尼玛送人头也没有这么送的啊!
结果还不等童贯开口,高居次位的种师道就开口了。
“早就听闻武将军麾下有一支精骑,不过以区区八百人就想北上建功,未免也太轻敌了吧?”
对种师道的嘲讽,武从文并不意外。
对方本就反对攻辽,资历又老,连童贯都敢怼,自己这只小虾米算个屁!
武从文对这位历史上名声不错的老将挺有好感,闻言也不生气,正要耐着性子解释一番,帐中排名第三的刘延庆却开口了。
“武将军是又想借我河北军与西军的骑兵吧?其后再来个有借无还!”
武从文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赶紧去偷瞄种师道,果然发现对方脸色也变了,显然已经听说了之前战马的事情。
这一刻,他遭到了反噬,终于为自己之前的骚操作付出了代价。
种师道说的没错,就凭他那八百半吊子骑兵,孤军北上就是送死!
就在武从文咬牙切齿的不知该如何往下说时,主位上的童贯开口给他解了围。
“本帅离京时,官家曾有圣谕,战不可轻启,万事以伐谋为先!故此决意再遣使者前往燕京劝降,从文勿再轻言北进!”
这话看似是在斥责武从文,实则满满的都是回护。
在场的都是官场老油条,只听童贯叫出“从文”两字,便已明白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全都决定给童贯个面子跳过此节。
可惜武从文这个当事人聪明是聪明,却毕竟年轻,又没在官场上历经打磨,居然没体会出这般高超的“语言艺术”。
只见他一脸焦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童帅!辽国已经杀了我两名使者,摆明了不肯投降,为何还要派人前去送死?再者,时间拖得越久,辽军越能从容调动兵力布置防守,对我军就越是不利啊!”
此话一出,帐中众将的反应可谓是精彩纷呈!
董云反应最快,站在童贯身旁冲武从文猛打眼色。
种师道等一干西军将领满脸不可思议,不少人眼里还有些犯迷糊。
刘延庆和他的手下则是一脸的嘲讽,眼中全是幸灾乐祸。
童贯一张脸拉得老长,眼角止不住的跳动,明显是在压抑怒火。
诡异的安静,终于让武从文察觉到了不妥,他却一咬牙决定再做最后的努力。
“童帅,各位将军,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永远不要奢望能在谈判桌上得到!只有把辽军打疼了,我们才有筹码......”
“住口!”
不等他把话说完,童贯突然暴喝打断。
武从文的狗脾气也上来了,一梗脖子就要继续争。
刘延庆突然从座位上起身,手指帐中央的武从文骂道:“大胆武值!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从七品的拱卫郎,芝麻大的小官儿,若不是童帅恩典,都没资格进这军议大帐,居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他一开腔,其他河北军诸将立即跟上,一时间喝骂声甚嚣尘上。
这些人倒也说不上狗仗人势,真论起来个个都比武从文的官阶要高。
武从文原本单膝跪地,见状豁然起身,冰寒入骨的目光逐一从这些人脸上扫过!
喧闹立止,所有人仿佛被一头嗜血凶兽盯住,瞬间全都失了声。
只有立在刘延庆身侧的次子刘光世,还能保持镇定与武从文对视。
“够了!”
童贯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再也没有压制怒火。
武从文收回目光,缓缓将脸转向他。
童贯面色铁青,抬手一指帐门喝道:“出去!”
武从文笑了。
先是嘴角翘起,随即笑容爬满了整张脸,一双眼睛也缓缓眯了起来。
蓦地,笑容敛去!
他环视帐中,一字一顿:“竖子不足与谋!”
面对贴脸开大,包括童贯和刘延庆在内,竟无一人敢发出半点声音,有些人还下意识屏了屏呼吸。
只有一直稳坐不动的种师道,望着那个大步而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饱含复杂的欣赏。
当日,武从文率三百骑离营,当夜未归......
第二次出使燕京的,是鼎大名鼎鼎的马扩,就是促成宋金海上之盟的那位。
他倒是命大,没像前任那样丢了脑袋,只是被扣在了燕京不得返回。
这主要是因为金军已经在北边发动了进攻,辽军主力全在北线,便没再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与此同时,辽国根据南边传来的情报,对宋军虚实一清二楚,只派了耶律大石率奚、契丹骑兵两千人进驻涿州新城县。
童贯见马扩迟迟不归,终于明白劝降已无可能。
宣和四年四月,大军誓师北上。
种师道率东路军出白沟,辛兴宗率西路军出范村,童贯亲率河北军居中坐镇,二十万宋军开始向燕京进发。
......
“那个混账小子又跑了?”
童贯骑在马上,板着脸问身边的董云。
“大军昨日一启程,从文便率归义军全军前出,算时间此时应在大军前方半日路程。”
董云尽可能让自己回答的语气显得柔和些,最后还是没忍住加了一句:“他也是报国杀敌心切!相公莫要怪罪了。”
“哼!若不是想到这一节,本帅焉能留他?还任由他带走那么多军粮!”
童贯的语气虽然不好,董云却是听得一阵放心。
默然抬首望向北方,他的眼里有渴望、有希冀,还有一丝莫名的担忧。
......
“全杀了!”
武从文站在门楼之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不带一丝感情的下令。
......
此时的河北大地,已经没有了契丹庄园,除了城池就是零星散落的汉人坞堡。
一支运粮队正向西行进,规模不大、也没有牲畜,拉车的全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远处突然扬起一阵烟尘,大地的震颤随之而来。
慌乱中,一个干巴老头跑到领头的胖子身边,颤着声音问道:“主家,莫不是宋军来了?”
被问的那人年纪也不算小,发间已有白丝,一张胖脸倒是油光水滑。
“宋军?”
这人一边从运粮的车上跳下,一边嗤笑道:“那群狗怂还在南边磨叽呢!有那胆子跑到这里?”
干巴老头点点头,随即扭头冲身后人群大声喊道:“大家伙别慌!这定是辽人崔粮的马队!”
众人一想也是,立刻镇定的不少,却还是悄悄向车队后方退去。
那群辽狗如今疯了,打不过北边的女真蛮子,只会拿自己这些汉人出气,一个不爽被砍翻一两个,上哪说理去?
指望堡中的主家为自己出头?
可别他娘的白日做梦了!
眼见骑兵越来越近,领头的胖子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禁在心里大骂:“不就是偷了个小寡妇吗?狗日的就把这种送死的活安排给老子!”
心里再骂,却也只能出面招呼。
刚向前走了两步,他突然扭头冲刚刚那个干巴老头招招手喊道:“老李头,你和我一起!”
干巴老头正往车队后方的人堆里挪,闻言只得停下脚步,不情不愿的遵命掉头。
对面的骑兵几乎驰到了眼前,依然没有减速的意思,胖子心中却比之前更加安稳,因为他已经看清了来人都是契丹人相貌。
“咦?打头的那个怎么没梳辫子?”
心头疑惑刚起,但见寒光一闪,一颗肥胖的头颅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