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时代变迁
作者:北风2024   红旗,你能扛多久?最新章节     
    眼下,不管真假之孙已经成家,相安无事,李建玉夫妇于2023年合葬于大桥边,他们的儿子儿媳虽老未散,吉之大幸,那个曾经我见过的、名动一时的王学强不知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不闻其声,不见其踪,有关那一段岁月,我还会描述,纠于心,不吐难快。

    到了收割季节,只要在你的责任田里,你就应收尽收,还他妈的没有谁敢放个响屁。

    李昆仑可榜上百忍堂名册,他所承载的,是我们那个时代男人所不能承载的,不管咋说,他的隐忍,让我叹为观止,他能有今天的圆满,儿孙满堂,是他应得的,我们应该祝福他,在躺平年代,许多人不婚不育,他的两个儿子,给他争了光,现在,他们平安无事,各自安好。

    祁秀娥是一个个性激烈的人,从婚姻之初,她就知道自己是以身犯险,多次想要挣脱婚姻枷锁束缚,都在还远远没有到最后一刻,就主动放弃,正是她性格这种不彻底性,让她一生内卷,她的婚外情如此激烈,达到生子状态,只管播种,不管收获的精神,实在是难能可贵,或许,他根本看不上祁秀娥,家里有更好的女人在等着他,外面旌旗招展,家里红旗不倒,这是好男人的标准。

    冲动是魔鬼,好在有人接盘,李昆仑是大丈夫,伟男子,能屈且能伸。他的两个儿子,算是泾、渭分明,只要站在一起,就一眼可辨,不用细说:个子不一样,脸就更一样了,大的那个,就是李昆仑翻版;小的那个就英俊挺拔,虽然都高高瘦瘦,这是祁秀娥的基因遗传,虽然分明,也象泾渭河一样,流至渭南潼关县合二为一,流入黄河,生命有布道。

    汛江滩在1985年春天解冻时,随着船运的开始,那里逐渐繁忙起来,李宏图这年春上,就被涌动的桃花潮狂喷一下,这是他命泛桃花所至,李宜忠虽同船抵达,却没能目睹这一空前盛况。

    第45章:

    1984年末岁尾,下过有史以来,最豪横的一场大雪,都说瑞雪兆丰年,那一年,看似平常,实则发生许多事,岁月可以用来钩沉,象钓鱼,只要饵料足,有足够耐心,敲开冰层,不惧寒准,就能钓到意外。

    河工从这一年起,历史性结束了,人们不再扒河,以钱粮代替,工地上再也看不到那个世纪五十年代美国人翻拍的一张中国千万人扒河的壮烈场面,旌旗招展,人山人海,并且在照片底下写上一行英文:the chinese people have great power!有人居然在那张昭中国人壮烈照片上吻过,洋鬼子贼,这是在讽刺中国人的蠢和笨,想想过往的那些年,肺早他妈气炸了!

    扒河一事,的确是中国八亿农民不可言说的惨痛教训,但这一切,都俱往矣!

    李建彬在传达上级指示精神,心情为之大震,会前他在大发慷慨,“同志们,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又一开天辟地大事,为此,我兴奋得早饭都不想吃了,我是主抓农业,我在农村那些年,没少扒过河,扒河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我清楚的记得:当年我也就十多岁,人小力未全,我又是地主的孙子,扒河首当其冲……”他突然举起那张当年被渲染成泄密事件的照片,“同志们,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是对的,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这张当年照片,那是美国人拿我们中国人开涮,并且说中国人民力量大!我们今天终于不再一家一户上工地了!我替农民谢谢党中央!”他居然站起来,对着国旗深深鞠了一躬,想不到身后,居然掌声雷动。

    “同志们!朋友们!我们曾经走过那样苦难时代,我们为拥有那样时代而自豪!下面我们开会,这次我代表钟吾县委,有幸参加了专区的农村农业农民三农工作会议,大受鼓舞,我聆听了会议内容,我从那里看到了农村的希望……”李建彬是何其不幸,作为地主的孙子,曾经是河工上主力军,他当初以为这一生都会陷入这烂泥潭中,不能自拔,虽没有想到自杀,但也活得一步三叹,随时准备倒下,那不仅仅是饥饿、累的感受,更多是羞辱,尤其是那一场接一场的批判会,沈冬秋作为大队贫协主任,不仅手指鼻子,历数李向东的种种罪状,当时的李向东已经瘫在床上,儿子已经死了,孙子李建彬逢批必在场,批得他麻木了。

    李建彬为何对我祖父李精妙如此敬重,那是因为在文革如火如荼的时候,通过鲁延年,把他送入部队,他才有今天之地位,如果他不当兵,不脱预制块子,咋会成为副县长,一切都是扯淡,所以我祖父去世时,来了几个大人物:鲁延年、肖云峰、还有这位政治新秀李建彬,所以村人疑惑:凭啥这些人会来祭奠李精妙?树是有根的,水是有源的。

    三农会议的召开,尽管上面宣传力度比较大,报纸连篇累牍报道,可是没人看,认为是老声常弹,换汤不换药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引起轰动效应,至于广播,听得天一句,地一句,没听明白,电视尚未普及,所以落实到农村,还是空谈,而且此时的三农问题不是纲领性文件,只是在农村工作中,提了一下,与此后近二十年的“三农”问题,是大相径庭的,或许土地分到户,才是农业问题解决的初使,小岗村那些曾经立下“生死状”的农民,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赔上全村人性命,也要推开封闭太久的农村大门,它象浪,排山倒海,谱写了一曲自我革命的序曲,恰逢在那之后,不扒河对于农民来说,是值得欢欣鼓舞庆幸的一件事,过去不是我要扒河,而是被逼着扒河,天再冷,地再冻,千万大军被拉上河工,开工是旌旗招展,锣鼓喧天,象古代战士出征,要一鼓作气,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凛冽的寒风大干,把人油榨出来。

    队长是决定谁上河工,谁不上河工,有绝对话语权,所以私下巴结队长,逃避河工的人,大有人在,这在古代就是徭役,不去不行,是硬任务,容不得你不去,活命的粮,弄饭的草全在他手上,他说不给就不给,你告到任何地方都没有用,李建彬对这个有切腹之痛,李宜忠这狗日的,牲口一样奴役贾家沟人,所以到现在,那些还健在的贾家沟人,谈起这段过往,还心有余悸,李宜忠现在早听地狗叫去了,但他的恶名依然象埋在土地下的尸体,只要一扒上来,还会散发出阵阵恶息。

    李建彬传达专区会议精神,心情愉快起来,至少自己远在乡继续着生活的亲人,至少今后不再受那奴役的苦,生产队队长,作为那个时代特有的产物,就象一个个土皇帝,他们在各自领域里除了发号施令,就是作恶多端,作为那个时代的痛,抹不掉,就象旧伤疤,丑陋不堪,天地虽小,唯他独尊,李宜忠只是众多代表中一个,所以当土地的改革春风一吹,这些猴子,有的死守,更多的李宜忠这样:象跳蚤一样,想用他山之石来攻玉。

    太阳是公正的,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照耀着你,所以风水轮流转,有幸运,就有倒霉,一代人作恶,要三代人偿还,不信再看。

    李建彬在回家的路上,走过西关镇,他远远看见周子灿骑着自行车,在前面走,就不自觉跟上去,“小周老师,放学了?”

    “哟,是李副县长,怎么?这么大一个县长,却也骑自行车上下班?你的汽车呢?”她坐在座垫上,一条腿翘斜梁上,一只脚点地,一脸灿烂。

    “骑车方便!汽车是单位上的,今天年书记有事,要用车,所以……你的困难解决了吗?你妈身体怎样了?”

    “托你的福,这几天吃饭及时,气色好多了,没有了爸,再没有了妈,你想我该怎么过?有她在,就有家的念想,你说是不是?要不然,更多的时间只会消磨在路上!”

    “说得好!小周老师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

    “冒昧问一句:有婆家了吗?”

    “你咋问这?”她勾搂一下刘海,脸儿红得像布,“还没呢,暂时不考虑,弟弟还小,我妈病恹恹的,等日子过顺了,再说,暂时老不了我,是不是?”

    周子灿象一缕新鲜的空气,荡漾在他鼻子下,他吸一下,立刻荡气回肠,“说的是,准备找个什么样的?”

    “随遇而安,心想事不成,现在想的都是虚幻,将来的事,谁说得清?命运总是兜兜转转,就象你李副书记,五年前,你敢想你是副书记?是我们钟吾县大领导?说句迷信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你很现实嘛!”

    “本来就是俗人一枚,必须遵从生命法则!李副县长,不好意思,我到了,如果没有你的提点,我会把许多时间浪费在路上,谢谢你!”冲他扬扬手,进了巷子里,那个背影好娇小啊。

    “不客气,举手之劳!”谁家生炉子,那缭绕的草木烟,覆盖住那个背影,他上了车,迎接夕阳跌落。两重快乐,叠加于心,他竟悠闲吹了口哨,竟是《东方红》的调调,那天时,在午后,在到处弥漫着炊烟,吸一下鼻子,有饭菜喷香之味,烟火气迷人,那静谧的绚烂,让人陶醉,虽是冬,有料峭的寒气,但依然迷人,天地的诱惑,让人陶醉。

    和他想的一样,家里静悄悄,石桂梅着了魔似地手术一场场跟进,所以家亏,家虚,冷冰冰,没有烟火气的弥漫,家就没了味,他兴意阑珊,不想动,一屁股坐在沙发,想任由天老地荒,孩子们都是各忙各的,以学校为家,很少回家,拚青春,拚学业,这许多无奈,他独享,石桂梅回来经常是深更半夜,甚至是天亮,或许更长,到家里也就是睡觉,时差不一样似,老是不能相撞相拥,疏离感、陌生感成倍增长,每个人都有理由,只有他静等天幕降临,音乐?什么音乐响起,那是什么歌?咋下子跌进心里,他打开窗户,侧着耳,终于听到词,谁唱的?一下子掉在心坎,滑进心缝里,仅是那曲调,就让他站起来,手拍窗棂,这是首什么歌?咋就……他象热锅上的蚂蚁,急于想要知道更多这歌,可惜只一会儿就戛然而止。

    直到有一天周子灿给他哼唱,他差不多疯了,抓住周子灿的胳膊摇撼,“你快告诉我,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吓了周子灿大惊!“你要干什么?”“你刚才哼唱的歌名!”“甄妮的《再度孤独》!”“谢谢你!”他找到笔,立刻飞龙走蛇写下,现在的遗憾,将来诱补,那个小小的机会,缺憾补下的那一刻,他竟丢笔抱住周子灿,“咭!咭咭!”狂吻,周子灿不是瘫,而是晕,这其实与爱无关,这小鸡啄米的狂吻,只是缺憾得补,但周子灿事后以为:这是爱的倾倒,所以在李建彬最迷惘时,她奉献了自己,这是误会的爱。

    尤其是那呢喃不清,语无伦次的说道,“……你让我找得好苦啊!我谢谢你!你让我狂,你令我醉!你能完整给我唱一遍吗?……”究竟那个“你”,哪个指歌,那个指人?还有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近乎疯癫的动作和表述,不曾遭遇,不曾感受,还是白纸的周子灿,被这淬火般滚滚钢水,惊艳到,色之美,红到发黑,亮到瞎眼,热到窒息,感知到虚脱,这除了爱,还有别的解释吗?那种苍白无力的解释,如何安抚心荡神摇的心?淬火烫伤,伤痕之美,坑坑洼洼的丑陋,足以展示至死,致敬爱,致敬欲死欲仙的感受,没有这泼皮无赖的爱,哪来人生的留恋?倾倒吧,如滚滚红尘,享受吧,人间挚爱。

    李建彬用热情俘虏了周子灿,用强盗的逻辑,想当然,他老道凶猛,周子灿颤栗如羔羊,她体会着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压抑太久,决堤为患,释放的形态,必为喷灌。

    石桂梅一直想当然,李建彬就是自己的,岁月可以更替,正在衰老的夫妻关系会永恒,随着年龄的增长,欲望正在退化,且孩子正在长大,夫妻间那点破事,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且两个是自由恋爱,从同一个地方出来,就算生出贼心,也长不出贼胆,等熬过这段艰难岁月,再补偿对方,石桂梅想到了退休之后,就一切如常,然而,就是在她如愿学成,并且拿下医生证书,春风正得时,割过李宜忠,在李宜忠运回老家时,突生变故,李建彬向她坦白一切,她才知道:她的暂时放置,给别人提供了乘虚而入的机会,她懊丧,她痛苦,又一切于事无补,痛苦一段日子,决定放他一马,且主动说服连同蒋灵芝在内的仨孩子,她延持退休,被返聘,最后走上孤家寡人之路。